这些年听过很多问题,包括“你对于未来的构想是怎么样的”、“你最想过哪种生活”等等。我的回答一律是,我想过自由的生活。听者往往一脸迷惘,继续问,什么叫自由啊?我一般会开玩笑说,就是想什么时候上班就什么时候上班,想休假旅行就说走就走。
我的愿望是真的,但奢侈也是真的。
昨天晚上看到方励的一个演讲,也提到了自由。作为一个年逾六旬的老人,他好像从没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在台上一直蹦蹦跳跳,明显话痨,说着自己三十多年乐此不疲的“折腾”的历史。本科学习地球科学的他横跨了多个专业领域,甚至还涉足影视圈,投资了《观音山》、《后会无期》多部影片。他一直说,觉得自己很成功,因为很自由很快乐,一直任性地做自己喜欢的事,不在意任何东西,即使赔了钱也无所谓。并且积极地号召着大家像他一样,在一夜之间辞职,不要在乎外界的任何羁绊,自由地为自己活着。事实证明,他也确实赔了钱。拍电影赔了整整四百万的私房钱,却当真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喜欢这一群人,和他们一起玩电影真的很有趣。”
这样的宣言确实叫人羡慕,但是说实话,我看的时候是不屑的。这样的成功人士腰缠万贯,有足够殷实的家底,当然也有所谓快乐的资本。“如果我有钱,也去环游世界,再建一个私人衣帽鞋包间,疯狂购进名牌衣服和包包,摆的整整齐齐,每天换,肯定也快快乐乐,开心的不得了。”我一边忿忿一边说。视频里,台下有很多人鼓掌、欢呼,被这碗鸡汤迷得神魂颠倒。我却隐隐有一点担忧,这样公开的呼号,会不会有一点用力过猛?
我太了解他所说的这种感受了。“有趣”在我的评价体系里属于最高级,“怎么做一个有趣的人,如何过一种有趣的生活”,这几乎是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追求的,并且以后也希望留得住的东西。但是,即使我是一个这样的理想主义者,那种不管不顾、不晓得天高地厚的勇气却也只存在于从前了。原因很简单,我总是在冰天雪地里站得笔挺,在寒风中接受泠冽刺骨的考验,却慢慢发现别人都早已经躲进了温暖的树洞里面,并且正在用一种惊讶诡异的眼神望着你。
这种难为情的尴尬,说的好听一点,叫孤独。
我几乎算得上是一个很固执的人,认准的东西往往很坚定。可是即便如此,我也依旧会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很害怕突然有一天,在这么大这么空阔的一个环境里,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徒步跋涉。也会在思考未来的路时,谨慎的把赚钱多的那一个纳入考虑范围之内,而不是义无反顾地冲向最喜欢的那一个。在别人说着“哎听说xx专业现在很不好就业”的时候也会心慌一下,露出一点胆怯。
最终长大的我开始学会慢慢地蹲下身,去找寻一些可以倚靠的东西紧紧抓住,一边假装若无其事地给自己的人生多加一个砝码,一边让自己在人群里不要显得那么突兀。我们一开始总在坚持,后来却总在妥协。在父母或强迫或苦情的要求下无奈而沉重地放弃了最爱而趋向于服从,盲目机械地在不喜欢的圈子里拼命赚钱,在黑压压的人群中被压得喘不过气;或者索性直接放弃幻想未来,死心地过上和他们一模一样的生活。又可能,在千疮百孔的现实面前,体验了因为倔强和不顾一切带来的只吃方便面、寸步难行的日子,先是垂头丧气,最后低眉顺眼,在大家会心默契的评论和眼神交换里乖乖地走上了“正轨”,从此再不敢挣扎。
你委屈地和我说,人生只能活这一次,怎么活都可以,干嘛那么小心翼翼。可是,活着本身就是小心翼翼的啊。我们这么庞大的一个群体,却没有一个人有办法不小心地活着,在人生的边缘上如履薄冰。除非,有足够漂亮的外表,足够强势的家境,足够好的运气,或者千年一遇的天才大脑。对于什么也没有的普通人,妄图通过灌下所谓的鸡汤来点燃自己内心的不甘,匆匆忙忙抛下了现有的一切而奔向自己虚构的理想国,真的不是热血,是太愚蠢。
说这些反鸡汤的话,当然不是教你们丧气,只是想善意地提醒,自由是奢侈品。如果想拥有选择的自由,是需要承担一些代价的。这些代价,要么是忍受一段漫长的、做着自己不喜欢工作的讨厌的时光,要么是头悬梁锥刺股的苦读的岁月,或者是忍辱负重、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心态的锤炼。总之,不能仅仅依靠满腔的热情和无知的冲动。这就可以解释,我之前为什么在朋友圈转发了一篇叫做《年轻人,请拿命去换钱》的文章,并且宣扬与我价值观完全一致的观点。因为,我深深地明白,一切洒脱无谓的背后,都有强有力的东西在支撑。任何表面的云淡风轻,都是人后拼了命所积累起来的财富基础,在向体内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所谓的“勇气”。正如作者所说的,“金钱不仅仅是魔咒,更有可能是解法”。
说了这么多,到最后居然在谈钱,隐隐失落地觉得自己俗气。那么,就升华一下结尾吧:愿有前程可奔赴,也有岁月可回头。
愿你一生体面,愿你最终快乐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