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我那时候很烦闷上课,每天上课时分我都在对着窗外发呆,虽然很喜欢去学校破旧的图书馆看书,但是,我的成绩总是在班上排末尾。
小雨总拿这个来嘲笑我,说你:“要在这个小地方养一辈子的猪,去不了大城市,看不到想要的繁华。”
我总反驳她说:“在这个地方有什么不好的,不被你说的那些束缚,自由自在,无聊了还可以自己划船去某个岛上当一次鲁滨孙,再说,书上的东西太无聊了,不知道你怎么忍受的了。”
她说:“这些无聊只是让你提前适应以后离开校园的孤独,不然到时候你肯定会手足无措的,再说了,你就没有什么吸引你想去远方的动力么?”
我说:“没有,真要有一个的话,那就是你。”
她红着脸说:“你少不要脸了。”
“切,下课后我请你去学校的小卖部吃冰激凌,今天我偷从我爸的柜子里偷了五块钱。”
“你不怕你爸发现,然后被打?”
“怕什么,我皮已经被打厚了。”
“那,行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身边就慢慢多了一个跟屁虫,不论我去哪儿,小雨都在身后跟着。
很多同学见状,都会说:“你和你的小媳妇儿去哪儿?”我不以为然,心里还觉得暖暖的,仿佛还很喜欢别人这样称呼。
小雨听到,脸红成一片晚霞,很好看。
那时的海风吹得很慢,
云很慢,她踩在我身后的影子里,一前一后,风再大,都吹不散。
慢到以为成长不属于了我们,慢到时间将要永远定格在十五六岁这个位置。
仿佛每个季节都很长,学校围墙上的爬山虎会一直长,那些游戏也不会有结局。
我们留在沙滩上的脚印会被来往的潮水冲刷干净,有些开往远方的船只不会再回来。
我和小雨依旧每天放了学,在破旧的村子里嘻闹,下雨天对一切新奇的事物有着激情,例如植物的生长,细微动物的好玩。
在春天爬上村口的橘子树,在夏天的海滩上寻找着奇异的石头,摆成各种图案,然后带回家找瓶子泡起来。
小雨说:“这是坠落在大海里面的星星,被浪潮冲刷掉了它们的光亮,我们要给它们一个归宿,照顾好它们。”
我则鄙夷地说:“你是不是一个白痴?”
她撅起嘴巴,略微生气地说:“我看你才像白痴。”
第八节
六月的海总是弥漫着燥热,像小雨的脾气,有时候安静,有时卷起狂风暴雨,可我已经熟悉了这样子的感觉。
毕业前夕,我们像往常一样,坐在海边看着黄昏,内心被海风吹拂得摇摆不停,风中的气味带着泪水的咸,像是离别的味道。
我突然感到一种离别前的感伤在里面,眼前的梦境将要破碎,看到未来正在拿着一把刀不断地将它刺破,恐惧与迷茫等占据着内心,是什么即将要离开了。
我转过头,看到小雨正默默看着海,对她说:“快要毕业了,有什么打算。”
她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一反往常,看似随意地说:“往海的那边去。”
“你是否在心里感受到了什么?”
“不知道,我感觉,现在的自己即将要踏上一条船,往海上出发。”
“像我们常常出海时那样么?”
“不,不是,我看不到光亮了,眼前一片漆黑,被海浪吹拂,来回的摇摆,很迷茫,或许是快毕业了后将要离开的不知所措引起的吧。”
“或许吧,不过我却感受到了其他的意味在里面,话说回来,你以后,还会常常回来么?”
“会的,你怎么突然这样问?你不是说,我去哪儿你都会去找我么?”
“没什么,你去哪儿,我都会跟你一起的。”
她转过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要是能够一直这样,就好了。”
考完试的后的第二天晚上,我当时在家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乘凉,小雨突然到院墙外叫我,像是有什么事情。
我匆匆地跑出去,只见她手里拿着一颗在海边捡的红色石头,红着眼眶对我说:“来,这个给你,你要照顾好它。
她拿起我的手,将石头放到我的手中,随即匆匆离开。
我愣住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双腿像灌进了双脚的海水,想追上去,但是却迈不开双腿,只能看着她离我越来越远。
我们之间像是有什么隔着,原本重复在一起的两条线逐渐向着两端出发,再没有交织在一起的可能。
过了几分钟后,我慢慢走了回去,不知觉,心里充满了失落感,我感觉到她的影子像海风一般匆匆地从我身边绕过,向遥远飞去,我再触摸不到。
离别的笙箫藏在夜里,在伤痛里,逃不开,只能在思念里,随着时间,慢慢,往心上爬。
你一句会回来的,我一直在等。
第九节
半小时后,父亲从外面回来了,我问他:“爸,你去哪儿了?”
“今天小雨的父亲回来了,去她家里看了看。”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来了一会儿,就走啦,赚了大钱,是专门来把小雨接走的。”
我立马站起身来,惊恐地问道:“走了多久?”
“走了几分钟了吧,饭都没吃,给了小雨奶奶些钱,急急忙忙的就走了。”
“你咋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
我随即推开门,狂奔了出去,我父亲一脸诧异地在后面向我喊道:“你猪喂了嘛,大晚上的,你要跑去哪儿!?”
“回来再喂,你别管!”
“翅膀又硬啦,看你小子回来我怎么收拾你。”
我沿着她走的那条路追着,希望能够同她好好告别,虽然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已经来不及了,但是我却像发了疯一样追着。
离别与失去的苦痛,像粒子一样和黑暗包裹住我的身体,漂浮在我的周围,最后一种无可救药的虚脱感充斥了我的身体,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膝盖的疼痛瞬间弥漫,我瘫软地坐在地上,手中紧紧攥着那颗石头,身上的衣服像海绵一样吸满了我的汗水。
绝望感,无力感以及曾经和小雨的种种过去在脑子里翻涌,最后随着眼泪一滴滴流出。
“小雨,你还会回来嘛,我一直在海的这边等你!”
一声声地呐喊最后,在海风中消散。
第十节
自那儿以后,我就再没有见过小雨,也没有如同她那般的女孩在我生命中出现过,或者说我再没有主动去接触过这样的女孩。
我将她送给我的那颗红色石头用红绳子绑住戴在了手上,不论去哪儿都带着,就像她曾经一直跟在我身后那样。
我时常会思念她,她像一颗星一样在我懵懂的年纪里炽热,发着光,最后坠落在大海里。
我一直相信有一天她会被海浪携带到海滩上来,然后将她捡起,佩戴在手上。
人世间的汹涌似乎与我再没有了关系,海风不断将海水冲进我年轮,冲散我的幼稚,把我困在冰冷潮水当中,那样的窒息感逐渐使我孤独。
我变得越发沉默,我不知道这是离别后带给我的伤痛,还是成长带给我的无力感。
我应该早一些听从小雨的话,早一些熟悉这样的孤独的感觉。
上了高中之后,我推掉了很多的交往,每天将自己沉溺于学习之中,一个人吃饭、散步、学习。
班上的人觉得我这个人无趣,于是索性不和我相处,这也正是我想要的生活。
第十一节
许多棱角,都在时间里磨平,但是有一个固执依然在心上,愈加锋利,一头指向自己,一头指向她的地方。
若是有机会还能见你,我会说,你一直在我心里某个位置收藏,没有遗忘。
很多时候我身边都会出现她的影子,光落在树叶上时,一个人在学校旁的破旧小路上时。
我都会希冀着转过下一个路口,她就在那儿等我,笑着对我说:“我回来了,让你久等了。”
时间不断在我身上拉得越来越长,渐渐分不清她是友情,还是爱情
这样不确定的情感在我心里摇摆,我却支付了对她所有情感,最后成为了一种习惯,在我往前走时,影相随。
离开那片海之后,我就很少再回去,因为它让我感到恐惧,我怕看到那一切熟悉的风景逐渐变得陌生。
那里已经 不再是当年的样子了,风中散发着的味道都是人们的各种勾心斗角。
平地而起的高楼渐渐将许多事物弄得破碎,海洋里不知道从那一天开始来了很多的船只,售卖海豚的店铺越来越多。
只有海滩边上的螃蟹还在带有呆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海浪来时不知所措的爬行。
我依旧在天晴时看海,脱着鞋在沙滩上漫步,留下长长的脚印,然后又被海浪冲刷干净。
很想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她这些年走了多远的路途,是否常常想念着这片海。
有时候我居然会有着她从未存在过的错觉,或是想,如果她没有存在过该多好,那么我将成为一个怎么样的人。
第十二节
上天总会在生命中给你安排着许多笑话,给了你一颗糖,舔了以后你觉得你可以拥有,你沦陷在这些虚假的幻像里,最后又将糖收去,再给你一巴掌,你难过,悲伤,最后毫无能力的去悔恨,自责,如同一个懦夫。
认清了这个现实走出来的人叫做背叛,沉溺于其中无法自拔的人却美其名曰的叫做忠诚。
仿佛一切都在颠覆,人们还乐此不疲地去追寻,最后落得一个遍体鳞伤,总想把这世界想成一个温暖的春天,以此来麻痹自己,忽略冬天来临的现实。
我想忘记她,可是却怎么也忘不掉,也不敢舍得忘掉,我怕自己会迷失,会疯狂,会在某一天回过头来看到自己的身躯空空如也,为此感到失落,悲伤,怕风一吹就消散掉。
我带着她那颗石头在人群中走了很久,无论什么时候都会下意识去看它,这样的动力迫使我坚信着能够和她再次相遇,把失去的一切都唤回。
但是心里压抑着的恐惧使得我想逃离了,逃离那片海
那些离开的人,会因为念念不忘而会再见么?
我多么希望,风起时,能够带给我你的消息,是欢喜,是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