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铃溪是徐南天的儿子,确切的说,是养子。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夏天,徐南天在青山下的小溪旁看见了徐铃溪。
小小的一团,包在白色的棉布中,眼神清澈,盯着徐南天。
徐南天把他抱起来,正在疑惑哪家的孩子怎么会在这里时,却在棉布的夹层中发现了十几张大红钞票。
他将钱拿起,思绪微动间,那婴儿突然就笑了,笑得这么……澄澈。像他身旁欢快流淌的溪水,瞬间洗涤了徐南天心里电光石闪的罪恶念头。
徐南天回神,暗骂自己混蛋。叹了一口气,终是将婴儿抱回了家。
回到家才发现,这婴儿手上用一条制工精致的红线系着一个银铃。大方古朴,雕刻着一朵素雅的莲花,轻轻一摇,就会发出清脆的清音。
徐南天便给他取名为徐铃溪。
徐铃溪,徐铃溪,溪边得卿,腕上系铃。
从此以后,这个风华正茂的男子便又当爹又当妈的把徐铃溪拉扯大,无家浪子也不知不觉有了家。
多少次媒人说亲都被他不动声色的推辞掉,连他也没想到,当年偶然在溪边拾得的孩子,竟默默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年少轻狂时的那些诗与远方,终是败给了现实的脉脉温情。
徐铃溪将羊赶到陈伯家时天已经黑了,星星像一颗颗零碎砖石撒在天际,散发出悠然清澈的光。
他踱步在乡间的小路上,脑海中又浮现出沈卿那张脸庞。
“沈卿”这个伴随他长大的名字,自他懂事起,听到的便是父亲对她的称赞。
“沈家那女娃又考了第一,真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听说沈卿的作文得了县一等奖。”
他年少时对她即仰慕又嫉妒,少年心性让他迫切想要认识她,这个被父亲如此称赞的女孩,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时他有点遗憾没能去读书了,可他不敢去学校,更不敢去沈伯父家。
七岁那年他曾和父亲去过一次沈伯父家。
沈伯父家宽敞明亮,院中有一棵梨树,那时正值暮春,梨花纷纷。
徐铃溪乖乖的坐在梨树下等父亲,落花围绕着他飞舞,他眉目清秀,似落入凡尘的精灵。
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娃走到他身侧。
“喂,你是谁?这么坐在我家树下。”
“我叫徐铃溪,我和我父亲来的。”
“我叫沈茜。那我们来玩个捉迷藏吧!人多越好玩。”
不等徐铃溪回答,她便拉着徐铃溪跑到了院外的电线杆下。
那里有许多小孩,个个皮肤黝黑,眼神明亮。
“小茜,他是谁?”
“他叫徐铃溪,和我们一起玩捉迷藏。”
“新来的,你来找我们吧,数一百声,不准偷看。”
徐铃溪茫然点头。
他长至七岁还从未与外人交流过,现在遇到这么多人既害怕又兴奋。
等他数完回头,已不见众人身影。
范围不大,徐铃溪不一会儿便找到了所有人。
第二轮游戏紧密开始,沈茜让徐铃溪跟着她。
她带他走入一个小树林,此时已近傍晚,有斑驳的光从树叶间隙中撒下,极阴森。
“我告诉你,这可是我的宝地,从来没有人找到过。”
“你不怕吗?”
“怕什么!我胆子最大了!在青城谁人不知我……”
说着说着沈茜往下一看,突然猛的一跃退至一步之外,大叫了一声,杏眼瞪得极大,手指还在微微发颤。
“啊!有蛇有蛇!”音带哭腔。
宋茜突然就匆匆转身往下跑去,只留下徐铃溪一人独在林中。
徐铃溪讶异她的突然离去,边跟着她跑边喊她:“沈茜,沈茜你等等我!”
可是不一会儿沈茜便不见了踪影。
徐铃溪不识路,凭着记忆往前走去。
天愈黑了,林中看不见路,风声呼啸,枝叶婆娑。
脚下突然踩空,徐铃溪跌入一个大坑中。
坑中杂草丛生,潮湿阴暗。
徐铃溪抱膝蹲在角落,背抵着一块大石,小声啜泣。
此时孤月高悬,明星疏朗,乌云片片,风声飒飒。
张牙舞爪的树枝,乌云里偷偷探出头的孤月,呼啸的狂风,成了这个少年年少时期最险恶的梦。
沈茜一路狂奔回家,还未坐稳便听父亲问:“茜茜,我看到铃溪和你一起出去的,他去哪了,你徐伯伯要回家了,正找他呢。”
“徐……徐铃溪?” 沈茜这才想起徐铃溪还在树林里这回事,心顿时飞到脖子口,恐慌之心重过刚才遇到蛇。
“啊…他…爸爸,我…我把他带到他树林里,忘记带他下来了……”声音越渐越小,沈茜一颗心七上八下。
“什么!铃溪不识路,你把他带上去怎么不带他下来?”沈肯严厉的大声说道。
“树林?是沈家背后那个树林吗?”徐南天急切问道。
沈茜“哇”的一声就哭了“我,我们玩捉迷藏,我带他到树林里,可…可遇到了蛇,我……我就跑了,我不知道……不知道……”
“别哭了,快带我们去找吧!”沈肯找来两把电筒,和徐南天一齐往小树林走去,沈茜小跑着跟在他们后面,边跑边抹眼泪。
到了第二天,徐南天们才找到徐铃溪,徐铃溪已经被吓傻了,抓着徐南天的衣襟,目光呆滞。
沈茜也跟着来了,站在沈肯背后内疚地看着他。
“你看看你!还不快去给徐铃溪哥哥道歉,你一天玩疯了我怕是,还好找到了,不然我就把你送给徐伯伯。”
沈茜被沈肯严厉的话吓哭了,畏畏缩缩的走到徐铃溪面前,小声的说:“徐…徐铃溪哥哥,对…对不起。”
徐铃溪未看她,抬头对着徐南天说:“爸爸,我们回家吧。”
徐南天摸摸徐铃溪的头,对着沈肯说:“肯兄,那我先带着铃溪回家了,改日再来登门拜访。”
“好吧,对不住了,沈茜不懂事。铃溪记得来我家玩啊!”
“我才不来你家了呢!”徐铃溪在心里默默想。
从此,沈家沈茜便成了徐铃溪心里的一个噩梦,当然,这只是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