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初遇·春风十里
沈卿的家乡是在一个宁静祥和的农村,穿着裤衩背心的淳朴少年,扎着高高马尾的明媚少女,像一株株长在路旁的小草,安和温暖而不显眼。除了徐铃溪。
沈卿第一次遇见徐铃溪是在青山上,那时的青山,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桃花十里,绵延天际。
她在青山割草,初春的风拂过她的脸庞,一棵棵暮春的桃花树像绯红的轻云,笼罩在青山上。远远望去,明媚的红与枯桑的干像一幅美好的工笔画,有一种艳丽而又苍凉的美。
沈卿把割好的草放下,便跑去桃林里玩了。当她马尾斜插两株桃花回来时,她发现——她的草被一群山羊给吃了!
沈卿气的剁脚,可又不能拿山羊怎么办,鼓着眼睛直直的瞪着正在背篓旁悠闲睡觉的山羊。
风把她马尾上的桃花花瓣吹得支离破碎,只剩下两根光秃秃的木枝,配上她盛怒的表情,像从山中走出的精灵。
徐铃溪上山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一个11,2岁的女孩双手握拳,眼睛圆睁,高高的马尾上插着两根光秃秃的树枝,长发被风扬起,在后背纷飞。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谁!”沈卿回头。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句来自千年前的诗句,突然钻进沈卿的脑海,沈卿想,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适合他的诗句了。
徐铃溪穿着宽大的白T恤,头顶是一碧如洗的晴空,背后 是如烟霞般的桃花,青山温柔的轻风拂过他带着温润笑意的脸,鼓起他的白衣,随风招展。
这一幕,沈卿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你头上为什么要戴两根树枝?”少年问。
沈卿回神,说:“什么树枝,那是桃花!”
徐铃溪露出疑惑的表情看着她的头,沈卿往头上一摸,只摸到硌手的树枝。并没有想象中娇软的花瓣。忙把树枝从头上取出。
“肯定是被风吹掉了吧。”
“应该是。”沈卿点点头,心中暗自懊恼,刚刚那么丢脸的模样既然被他看见了!不过他是谁啊,是来这儿玩的城里人吧,沈卿可从没看见过他。
“你是来城玩的城里人吗?”
“不是,我就是青城人,不过我很少出门。我今天是出来放羊的。”
“羊是你的!”沈卿嘴巴微张,定定的看着他。
“嗯,怎么了?”
有风吹过,把他手上的银铃吹得叮当响。
沈卿看着他腕间的银铃,想了想,问:“你是徐伯伯的孩子?”
男孩点头。
“徐铃溪?”
徐铃溪有点疑惑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但仍乖巧的点头。
“那你肯定是知道我的,我就是沈卿。”
徐铃溪眼里充满了震惊,把沈卿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大声说:“你就是沈伯伯的孩子,青城小学第一沈卿?”
沈卿找回了刚才丢的脸,略带骄傲的笑了笑,说:“嗯。看在徐伯伯的分上就不怪你了,不过下次记得管好你的羊。”说完看着少年白玉般的脸,眼中闪过同情。
“管好我的羊?为什么?”
“你的羊吃了我辛辛苦苦割了一上午的草。”
徐铃溪微微皱眉:“不可能,它们很乖。何况地上原本就有草,不会去吃你的草的。”
“姐——老姐!”
山下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紧接着一个背着背篓,扎着双马尾,眼睛如墨的女孩走了上来。
沈卿,徐铃溪双双回头。
沈茜走到沈卿身边,看见徐铃溪后,急忙拉住沈卿衣袖,小声问:“姐,那个小哥哥是谁啊,长得好好看!”
沈卿打掉她的手,鄙视的看着她说:“一天不想着学习,原来是去研究这些东西了啊。你上来干什么?”
“爹新买了一头牛,就我们去三妈妈(婶)家地里割马豌豆来喂。你之前割的草我已经帮你背下去了。”说完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右脸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眼睛直盯着徐铃溪。
“你说那草是你背下去的?!”
“对呀!”
徐铃溪听到这句话,看向沈卿,轻笑:“我说不是我的羊吧!”少年清浅的笑像清酒,醉了沉沦。
沈卿的脸色发红,耳朵似要燃烧了一般,窘迫无比。支支吾吾的说:“对……对不起啊,我不知道,真的对不起。”
毕竟是小孩子,沈卿觉得自己做了十恶不赦的大事一样,那些被她瞪过的山羊也睁着朦胧的大眼,像在瞪她,发出怨恨的叫声。
沈卿看着绵羊,嘴巴紧抿,手紧紧的攥住衣摆,脚趾死死地抓住土地,整个人像一道绷紧的弦。
徐铃溪看出了她的窘迫,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轻声说:“没关系,你不用着急。”
话语跟着桃花,纷纷扬扬的散在风中。
风将他宽大的T恤吹得摇摆晃荡,消瘦的身体轮廓在T恤中若隐若现。,他好像也要随着这风吹走似的。
太阳已经落山,将他的轮廓染上夕阳一般的红霞,衬着绯红的桃花,花人一色,不似凡人。
而他清雅的笑意便随着火红的夕阳,一点点撒入沈卿的眼中。
烟霞烧红了桃花,青山少年似谪仙,忘却了繁华。
那时的沈卿不懂钟情,只知道他笑起来的时候,整个青山都被带上明亮的光彩。
沈卿拉着沈茜急急的往山下走,走到半山腰时,她又忍不住回头,那白衣少年已经不在,只有一轮火红的圆日藏在桃林后,透过桃林的间隙洒下一束一束的光影。沈卿心中闪过淡淡的惆怅。
沈茜看着姐姐怅然若失的神情,用手推了推他。
沈卿回神,脸上飞过红霞,像天边绚丽的火烧云。
沈茜双眼露出星星般的光,忙问:“姐,今天那男的到底是谁啊?不是青城的吗?”
沈卿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眼神意味深长。“真想知道?”
沈茜连连点头。
“他叫徐铃溪,就是徐伯伯的孩子。”
沈茜顿时呆了,撇着嘴,皱着鼻子,眼睛被挤的圆圆的,双眉扬起,睫毛还在因不可置信而微微颤抖。她大声说:“天啊,怎么会是他!”
寥寥的余音荡开,惊飞一群群南归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