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妈妈的话,别让她受伤,想快快长大,才能保护她。
–题记
“苗苗,你妈妈问你好高老,要给你买新衣裳老!”堤坝外传来奶奶的喊声。我急忙丢下手中沾满泡沫的碗,回一声“来老!”双手往清水盆中一荡,边跑边把手在裤子上蹭完手心蹭手背,手干了水,接过手机。
“喂,妈妈。”
“开学的时候体检量的身高有一米二了。体重47斤吧。”
“去年的衣服还能穿。”
“嗯,我会听奶奶的话的。”
“妈,你什么时候到屋哦?”
“嗯,你忙吧。”
电话中,忙音传来,通话结束。虽然只是寥寥数语,但是我确定爸爸妈妈快要回来了。
儿时的年,便是从这一通电话开始的等待。
那天上山爬坡回家的路变得尤其轻松。我提着简易凳走在前面,蹦着,跳着。爸爸背着牛仔布包,妈妈背着包,提着油。跟在我身后。“慢点,慢点。走那么快,我们都快走不动了!”妈妈在后面喊着,“有那么高兴吗?”我在不远的石阶停下来,回过头看着他们,使劲点着头,嗯嗯嗯。心里是满满当当的甜。
我知道从这天开始奶奶做的甜酒可以和糯米团子团圆了;墙上的腊肉也要懒懒的躺在锅里啦;装满阳光的棉被也会跳出柜子待在床上;大屋里会烧一整天的柴火,会有一整天的热水;饭桌上会有一碟瓜子,花生,糖;爷爷留下的铜酒壶会装满热红糖酒;最重要的是火笼坑旁会有爸爸、妈妈、奶奶和我……
与我而言,儿时的年也是这弯弯绕绕的石阶之中满心的期待与欢喜。
“来,妈妈看看。回来忙了一天,终于有时间了。”妈妈满面笑容,伸出双手,等我走到她身边,一只手一把握着我的小手,一只手一次又一次拉着怎样拉也遮不住手腕的衣袖。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轻,我瞟了一眼妈妈,她正盯着我手,笑容慢慢淡去,有了一丝又一缕的愁容,默不作声,长叹了一口气,“哎……”。
每个手指的冻疮都有已经破了凝成紫黑色的疤,耳朵上还有疤被抠之后未干透的血迹,高原红般的脸上被寒风吹得有了些许干裂的纹。她用双手拖着我的手心,看着那因为红肿的冻疮,有几个都不能伸直的手指。 “啊,疼!”妈妈一不小心碰到了我手上的冻疮。她像是被我的惊呼拉回思绪,转而压着微怒。
“今年脚上还长冻疮了吗?”
“奶奶没给你买冻疮膏吗?不要老让脚出汗,鞋会不暖和的,老是不听,这样就会长冻疮啦!你看看这手!”
“你说去年的衣服能穿,还好你奶奶说有些短了,今年多买了一件来试试,要不然冷到你好看。”她帮我换着衣服,语气变得柔和了些。
“奶奶在屋里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的?我们问,她也不说,就忍着。你也是,有哪里不舒服,就叫奶奶买药嘛,平时自己也注意一下嘛。”
“就知道笑、笑、笑,我在说你呢。这些话要记住。”我尽最大努力睁大眼睛用力点头,都成汤姆猫了。
“今天回来的时候你走那么快,真是长大了呢。晓得去街上接我们了。”
“你期末考试考得还不错,很争气,你爸爸听到这个消息都炫耀好几回了!”
“你说说,你这小小的个,怎么不多吃点饭?”
拉上拉链,扯扯衣角“衣服有点大,来,袖子挽起来。嗯,没事,大一点,明年还能穿。”
“你就这样听着,也不回话,衣服满意吗?有这样高兴吗?就这样一直笑。”
“来,再看看这一件……”
可以一次听妈妈说这样多话,我又怎样忍心打断。要是您突然忘记下一句说什么,然后停下来想半天,怎么办?妈妈,您说吧,说多少都行,不管是指责也好,毫无厘头的碎碎念也好。我知道,这是最轻松的对话,像别家一样的琐碎对话。
与我而言,儿时的年便是听妈妈说话,从开头一直笑到尾的幸福时光。
寒风吹得树叶呼呼作响,依旧黑得如墨一般的凌晨,听见断断续续的窸窣声。我假装迷迷糊糊地将被子盖过头;假装不知道眼睛已经感受到灯光;假装不知道那是他们穿衣服,收拾行李的声音;假装不知道爸爸让妈妈不要哭;假装不知道他们即将启程,离下一次见面还有一年……
“妈,就不要叫醒她了,让她好好睡一下,早上起来太冷了。”这是我听到的那个年妈妈说得断断续续的最后一句话,关门的声音很轻,我知道没有告别。
我蜷缩在被子里,睁大眼睛,在这漆黑的夜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终究还是说服不了它,只能忍着声音,抽泣着,一次一次抹着眼泪。脑海里闪过这几天所记得的爸妈的笑脸与话语。
灶台与火龙笼坑之间爸爸一边炸着肉,一边看着汤,还时不时和妈妈计划下一步做什么……妈妈打扫房屋,洗腊肉腊肠……水壶一遍一遍咕咚咕咚冒出白气,木柴烧得时不时噼里啪啦响几声,妈妈跑进跑出,还不忘提醒一句“苗苗,把火看好!”……
努力深呼吸,平静下来,扯着一个可能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像对妈妈爸爸告别一样对自己说:妈妈,我一定听你的话,会好好听奶奶的话;明年还会去接你们;会在长冻疮之前,不摸耳朵,戴手套,穿毛袜子,不乱跑跳;会努力学习,帮奶奶做事;会快快长大,然后让你不那么辛苦……
在这一场我们都不敢共同面对的离别转而变成了我们各自的告别之后,年也结束了。
周杰伦唱了那首12年的歌“听妈妈的话,别让她受伤。想快快长大,才能保护她…”我现在依然听着。
#羽西X简书 红蕴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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