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游园心中不乐。
本应躲在四下里等他“捉”的小伙伴们都一个个出现在他面前,被胡同口的一队人马勾了眼睛。那伙子人里不戴眼镜的扛了大大小小的箱子、铲子、管子,戴眼镜的拎着小箱子一个接一个地进到他家隔壁的院子。孩子们都探头探脑地往院子里张望,大嘴巴的早就跑回家去寻了父母来,添油加醋地形容上一番,不一会儿巷子里挤满了好奇的人。
张满的娘是套话的好手,一口老乡一捧毛豆就收买了卖力气的人,不肖等她自己到人堆里去,就有眼尖的人围上前去殷勤:“满娘,打听出什么了?”
张满娘便整整还没来得及脱下的围裙,又理了理头发,“嗨!也不是啥新鲜事儿,说这院子是那会儿子当官的一处宅子,挖宝来的!”
有人起哄道:“人家那是考古,让你说得粗俗。”
大家就笑起来,张满娘叱那人:“几个春秋也叫考古?怕是骨头还没从死人身子板上脱下来吧!”
大家还是笑,有人疑问:“当官的也住咱们这‘寒清洞’呀?说不上咱们谁还是攀亲带故的远房亲戚呐。”
曹青娘这时哼了句:“没准是给哪个小娘娘置办的金屋呢?”
张满娘瞅了眼站在后面变了脸色的曹青爹笑着捏作尖利利的声音:“金屋藏娇啊?那可新鲜!”
乐游园对那户院子倒没什么稀罕的,这院子虽在他家隔壁,但打他们一家搬来的时候就不见下过钥,男孩子们曾经开这屋里闹鬼的玩笑还把胡同里的“女霸王”曹青吓得哭病了三天,此外也就没什么关于这院子的事儿。乐游园不怕鬼,他还因为捉蛐蛐偷偷翻进过院子一回,几个屋也都上着锁,他只记得院儿角落里有个空池子,池子角有个能钻进小孩儿半个身子的洞,那蛐蛐就躲在那洞里给他捉住的,不过这件事儿他谁也没说就是了。
大家还讨论着,门上禁止进入的那一条薄薄的纸带便虚浮得撑起来,那些戴眼镜的人也开始忙活起来。他们拿着各式各样的家伙什儿探问着这个院子的秘密,最多的动作便是拿着放大镜,这是乐游园见过的东西,他还从老师那里借过来,也在这院子里看来看去,不过他是在找蛐蛐儿,他们又在找什么呢?只见他们左点点头,右惊讶,或长长的叹息,在门外围观的人也随他们的动作不由地起起伏伏。乐游园觉得他们活像伙伴们爬来爬去的找蝈蝈儿,又像书上画的古代的太监跪来跪去的找富贵儿。忽的,一位水池角落的人寻到了些什么,四周的眼镜们都围了过去,他们用放大镜看了又看,然后彼此点头,微笑。外面的人比他们还急,张满娘只恨脖子不够长,又没长着千里眼,顺风耳。戴眼镜的人把那个东西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一个小箱子里,于是大箱子、小箱子、铲子管子与他们都按来时的顺序依次离开,围观的人更觉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