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刘夏苒
期盼的永远是可望不可及的远方。
晚上七点，阿婉给我发来微信，是她蓬头垢面的一张近距离自拍，她让我猜猜她到哪儿了。
我笑笑回她：“我连你什么时候出发都不知道。”
她回我：“我到拉萨了，坐火车。”
从广州到拉萨，五十三个小时的火车。阿婉说，她拖着行李，在火车票售票大厅里盯着屏幕，第一眼就看见了拉萨，二话没说就买了票。什么也没有准备，没有预定房间，没有做攻略，没有找人陪，就这么出发了。
这种事，在我的生活里，只有阿婉做的出来。
生活里常常会听见一个声音，“谁年轻的时候不该有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但在我的眼里，只有阿婉的旅行真的是说走就走。
她原先是个很白净的姑娘，剪着俏皮的lob头，后来慢慢的，她的皮肤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齐肩的头发也开始留得越来越长。每一次旅行归来，她的模样都会改变。
从某一天开始，阿婉迷恋上了毫无准备就出发的旅行，拎上行李，带好钱包就出发，没想过去哪里，没想过去干什么，没想过会遇见谁，一切旅程都是未知的，只是想到要离开就立刻出发。
我问阿婉，你不害怕吗？在对即将要去的地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形单影只的出发，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
阿婉说，害怕，怎么可能会不害怕。
我也遇到过去了之后找不到住宿的地方，就待在街边的24小时便利店里坐了一夜。或是买不到返程的车票，一路都靠打顺风车回来。还有过租了一辆车结果半路报废了，等拖车的人来等了一整天。有一次半路出现了高原反应，可是我没有提前买氧气瓶，那一次，我差点以为自己回不来了。
在阿婉的无数次旅程里，顺利的是少数时候，大多数时候，她总会碰见一些措手不及的情况。可是阿婉觉得，这才是说走就走的旅行该有的模样。
人人都在标榜青春总该有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但那些定好了行程买好了车票做好了攻略的旅行，不过是一场预谋好的逃离，真正的旅途应该是一场无准备之仗，能带上路的只有一颗无所畏惧的心。
阿婉说，虽然害怕，还是忍不住想试一试，因为期待远远超过了恐惧。
阿婉常跟我说：“以你的性子，应该是没有机会说走就走了。”我总是无奈地笑笑，根本无从否定。
我也渴望过这样的一场旅行，可是我对当下的顾虑总是远远超出了我对远方的向往。
我害怕手边的学习工作都处理不好。害怕还不了解那个要去的“远方”的模样就出发，一路上会吃很多亏。害怕即使远行，回来后生活中的那些烂摊子还在，还是要慢慢收拾好。在我的世界里，每一场旅行，都要精打细算很久，生活中的一切安排妥当后，才敢迈出脚出发。
其实我们的生活中也有很多这样想出发却总是出发不了的人。
我记得每次假期回家的时候，和姐姐聊天，姐姐常常会和我说一句话，等过段时间，我把手头上的事情都忙完了，一定要好好和闺蜜出去玩一玩。
和姐姐的生活似乎一直没有忙完的那一天，而她期盼中去远方旅行的愿望也迟迟没有实现。其实每次和她聊天的时候，她总会说一些自己想去的地方，和为了去这个地方做的一些计划和攻略。可真实的情况是，即使她的手头富裕，计划完备，还是敌不过繁忙的工作和停不下来的学业。
我平时很少有和她聊天的机会，大多数时候，她都在忙着教学生弹琴，开音乐会，偶尔有机会出远门，也是跟着团队去表演，能停下来逛逛的时间少之又少。
姐姐也想过放下手头的一切出去走走，可是生活终归是要回到地面上来的，常常她出门在外的时候接到导师的一个电话就得放下一切赶紧回来。
我们都是这样的，即使自己有心逃离，却还是无从逃避。乱成麻线的生活不会因为一趟旅行就自己解开，反倒是你本以为已经整齐安定的日子 ，也许会因为你的一趟忘我的旅行而被搅得乱糟糟的。所以慢慢的，说走就走的勇气都被眼前的苟且给吞没了。
所以，阿婉干脆放弃了原先的工作，后来再出发时，她背上了相机，带上了纸和笔，走到哪里都写写拍拍，回来后，她把自己经历的故事记录的照片汇编起来，出了书，没想到，反响还不错。
她本着“写旅行不说鸡汤，只讲心情”的态度，把无聊的游记写成了生动的历险记，人们读起来也不再觉得乏味。
阿婉说，我是个特例，或者是个反面教材，不能当成效仿的对象。我想她说的对，把旅行变成了生活的主要部分，取代了安定有节奏的生活，甚至让旅行的经历变现成了下一次旅行的经费，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
我们偶尔也会羡慕那些在社交网站上晒着世界各地的美食风景，和朋友爱人漂泊世界的那些人的生活，我们也试图学着他们的模样，说一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吧”。可那是别人的人生，我们看不到的，是他们为了这样的人生所付出的勇气和牺牲的代价。
在我们平凡而渺小的生活里，不确定的因素和随时会发生的变数，都会成为阻止我们说走就走的理由。
一年前的时候，就和几个老朋友约好今年夏天的时候要一起去毕业旅行，可毕业将至，当我们再谈起这件事时，已经几乎没了出发的可能。我们有的要开始工作，有的家中刚买了新房急需用钱，有的还没毕业就要离开国内了。当初信誓旦旦定好的旅行，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泡了汤。
慢慢的发现，说走就走从来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容易。即使没有阿婉做的那么决绝，订好了要去的地方也做好了攻略，旅程将至的时候，还是常常会有人缺席。
也许有时候，是突然提前的考试日程；也许有时候，是临时加了一场手术；也许有时候，是必须要你到场参加的一项活动。这些突如其来的变数，都成了阻止我们离开的枷锁。在我们内心纠结了一百次之后，更多的时候，我们选择放弃的，是早就说好的旅行。
比起一场旅途中的放纵，我们更害怕的，是承担这些变数发生的后果。我们宁愿主动承担肩上本来就有的责任，也不会选择为了自己片刻的欢愉不负责任的离开。
所以很多时候，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除了勇气，更多的是要有离开的资本。
像阿婉一样，把旅行和生活融为一体的人，有，但不多。更多的时候，生活是生活，而旅行是我们试图追寻的远方。
那些真的能做到，挥一挥手说走就走的人，都是我眼中的勇敢者。可我知道，生活中哪里会真的有那么多说走就走的旅行，远方固然美丽，但在此之前，我想先顾及好眼前的苟且。
等到有一天，我不用再担心会因为旅行而失去什么错过什么，也不再害怕旅行的终点是陌生或是熟悉的那一天，我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说走就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