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如意道:“我国刑法第一百九十八条第一款规定，为非法获取保险金，违反保险法规，对发生的保险事故编造虚假的事实，向保险公司骗取保险金的行为构成保险诈骗罪。

三名被告人均供述:毛烟雨说:‘我们统一一下口供吧，待会交警来了，就说当时是我在开车，车与人的距离是六十多米。’

毛烟雨的这种行为就已经构成了伪证罪，串通章青栋、周心远替换驾驶员，编造虚假的事实骗保，他们所做的都是虚假的供述，所以他们所有的证据法庭都不应当予以采信。

整个骗保案中，毛烟雨才是主谋。如果法庭不将毛烟雨处以实刑，我们定将上诉。"

章青栋道:"何如意，你不要血口喷人。当时是我说:‘如果你们两个承担责任，那我可以不要你们赔偿。如果你们不同意帮我作证我的妻子不是自杀的，那我就和你们同归于尽。'这个案子我才是主谋，他们俩是被胁迫的，是胁从犯。如果毛烟雨被判实刑，那我就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了，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我情愿以死谢罪。我也保留上诉的权利。”

毛烟雨道:"青栋，没事的，你不要自责好吗？言重了，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烟雨道:"如果法庭允许，我情愿代章青栋坐牢。坐牢有什么关系？但求问心无愧。如果诈骗罪名成立，章青栋将被判十年刑，那他还能看到他的女儿章风凰吗？

章凤凰的病是不能断药的，三年无复发生存率仅百分之三十五，依赖章青栋才能存活下去，十年后章青栋出狱只怕是再也看不到他的女儿了，那他就是真正的家破人亡、人财两空。妻子没了，女儿没了，家没了，一个人能承受得住这么大的打击吗？他还能有活下去的勇气吗？女儿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请问审判长，见死不救应当何罪？请问审判长，过失致人死亡又当何罪？请审判长慎重判决，这关系到两条人命啊。

如果真要判章青栋实刑，那干脆也判章凤凰也坐牢好了，就让父女俩在监狱里团圆吧，免得他们生离死别，互相担心，怕再也见不到亲人的面了。这也算是一种人道主义精神吧？是人命重要还是赔偿重要？难道一定要把人逼上绝路吗？”

章凤凰紧咬着手臂，血一滴一滴直往下流，她的奶奶将她的手臂拿开。

毛烟雨道:“我请求追加甄世龙为被告，由甄世龙代为赔偿保险公司的损失。因为我们三名被告人都没有赔偿能力，都是租房子住的，都没有可供执行的财产。就算把我们判个十年、八年的，保险公司还是得不到赔偿，又有什么用？

法院和保险公司可以实地调查，证明我没有说谎。周心远妻子长年患病，荡尽家财。章青栋怕钱被收缴，把剩余的钱都买了药给女儿治病，救命药属于生活必需品，法院是无权没收的，法院也不至于真敢把人逼上绝路吧？

六年前，…甄世龙交通肇事逃逸，收买交警支队支队长朴海贵毁灭证据，伪造不在事故现场的证据，并指使人开电动车不同程度撞伤多名证人，逼迫他们不敢为章青栋作证，如此横行不法，嚣张狂妄，令人发指，难道没人敢管吗？甄世龙逃避罪责，不予赔偿，给章青栋一家带来了刻骨的伤害。法院和保险公司要想得到赔偿款，就应该找甄世龙才对。”

公诉人道:“毛烟雨，如果你没有证据，那你就犯了诬告陷害罪。"毛烟雨道:“请公诉人注意自己的言辞，诬告陷害罪是指捏造事实，作虚假告发，意图陷害他人，使他人受刑事追究的行为。只要不是捏造事实，作虚假告发，就不能定性为诬告陷害罪。我有证据能证明甄世龙的恶行，冰冰，把我手机呈上来。”冰冰呈上手机，法警将手机交给烟雨，烟雨道:“我有偷录的多名证人录音，依据这些录音，可以推断出甄世龙交通肇事逃逸，买凶撞伤人的事实。”烟雨打开手机，播放录音:烟雨问:“陆炳真，你能说一下章凤凰被甄世龙开车撞残的经过吗？”陆炳真道:“不要再提了，当年我不过是一个知情者而已，就因为这事被一陌生人开电动车撞伤，那人还说:‘如果你敢为章青栋作证，就灭你们全家。’我是至今走路一瘸一拐，一到下雨天，关节就痛。我是不敢作证。就算作证，只有口供，没有其它证据，也不能够将甄世龙绳之于法。”…

烟雨道:“根据这些证人的描述，我画了开电动车那名凶手的素描，经证人们辨认，就是肇事凶手。请审判长看一下我提供的这些证据。”让法警将手机呈给审判长，审判长道:“当年这个案子，我是经办人。朴海贵已经调到其他城市去了，所有的物证都已毁灭。仅凭口供、素描是无法定罪的，长得象的人太多了，到哪去找肇事凶手？依据疑罪从无的原则，无法立案。"

烟雨道:“如果只有口供、素描无法立案，那么我只能说，章青栋，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凶手逍遥法外吧？如果通过法律的途径不能将那些恶人绳之于法，正义得不到伸张，那么要法律何用？不要以为事不关己，谁能保证自己不是下一个车轮下的冤魂？高昂的医药费不是普通百姓能负担得起的，请问法官，如果你们的孩子急需救命钱，你们会怎么做？"审判长道:“毛烟雨，未经法庭许可，不得发言。"

烟雨道:“检查院、法院是伸张正义、主持公道的地方，是讲法的地方，不是以权压人的地方。”周心远道:“烟雨，你就少说两句吧？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烟雨道:“男子汉大丈夫行得正站得直，怕什么坐牢？"审判长道:“毛烟雨，你这是藐视法庭。”烟雨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审判长道:“下面休庭十分钟，合议庭进行合议。”敲击法槌。书记员道:“请全体起立，被告人、公诉人、辩护人退庭。”

过了十分钟，审判长、审判员、被告人、公诉人、辩护人依次入庭。审判长与审判员均站立，审判长道:“本案事实不清，证据不足，要求检查院补充侦查，三名被告人回看守所羁押。手机作为证物由检查院代为保管。”

又过了一个多月，法院重新开庭审理，取消了毛烟雨代为辩护资格。公诉人没能找到新的证据，法庭宣判:章青栋犯妨害作证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五年，并处罚金三万元。毛烟雨、周心远有自首情节，从轻处理。毛烟雨犯伪证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一年，并处罚金两万元。周心远犯伪证罪，判处管制八个月，拘役四个月抵管制八个月，当庭释放。诈骗罪证据不足，依据疑罪从无的原则，诈骗罪名不成立。诉讼费用由三名被告人承担，让公诉人将手机交还烟雨。缴纳了罚款，四人回看守所办理了释放手续，周心远回到上海工作。

到了下午，三人到公安机关要求回居住地，路过交警支队，烟雨对交警道:"交警同志，你们能够不计前嫌，作出事故责任不清的证明，我感激不尽。”交警道:“我们哪敢得罪你啊，怕你上诉啊。”烟雨尴尬不已。

来到公安机关，民警道:“判决书十日内才能送达，判决生效十日内回居住地。也就是说要过十天上诉期才可以回居住地，到时人民法院应将判决书、执行通知书送交罪犯所在的公安机关，由公安机关交由所在单位或基层组织予以考察。如果原告人不上诉，要十五天左右才可回居住地。如果原告人上诉，就不能够回去了。"冰冰焦虑地道:"爸，奶奶没了。"烟雨变色道:"你说什么？”冰冰道:“已经三天了，奶奶病了四个月，我办取保候审，可是公安机关、检查院都不同意，说要交涉案金额一到三倍的保证金才可以取保候审，说我没有资格做保证人，保证人要有本地户口和收入，有能力履行保证义务。还说原告人不同意，还说诈骗罪刑期十年以上是不能取保候审的。我天天去求他们，可是他们就是不给办。"

烟雨恼怒地道:“第一次庭审时，你为什么不说？你说了我可以向法官争取取保候审，我太疏忽大意了，庭审时我拿了手机的，竟然没有注意通话记录。”冰冰哭道:"爸，说了你又出不来，我怕你担心。"

烟雨扬手欲打，却又下不了手，一拳狠砸在自己腿上，道:“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章青栋道:“烟雨，对不住了，我连累你了。”烟雨摆摆手。烟雨对民警道:“民警同志，不管你们同不同意，我都要回去一趟，回来再坐牢好了。"

说罢离开公安局，烟雨和冰冰坐动车转车赶回上饶，用冰冰的手机打电话回家:“…不要火化，等我回来。”

到了家中，烟雨问:"爸，我妈呢？”毛父道:“你打电话之前，已经火化了，我不好再说了。”烟雨一口鲜血喷射而出，昏倒在地。待他醒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打点滴。

毛父诉说了毛母的患病经过，毛母以前感染过肺结核，这次是复发，痰菌检测为阴性，不会传染别人，因为病菌产生耐药性，加上年老体弱，因此不治而亡。

毛父道:“四个月多了，音信全无，你知道你妈妈有多着急、有多担心你吗？她整晚整晚睡不着觉，每天都要打电话问冰冰，她说她知道你的脾气，没有出事的话，绝不会四个多月不打一个电话回家的，她说肯定是你让冰冰隐瞒实情不告诉她的。她还打电话给李总，问你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怕家人担心不敢说实话，是好是歹总该打个电话回来啊。心远的电话又打不通，听说是撞了人被抓起来了。

她天天叫冰冰把你找回来，只求见最后一面。我说:‘你怕冰冰隐瞒实情，难道李总还会帮他撒谎吗？这么大的人了，你担心什么？他跑长途忘带手机，不能联系，干嘛要这么紧张？’烟雨，你是怎么一回事啊？”

烟雨道:“是我错了，悔不该隐瞒实情，是我害了我妈。"烟雨将案情陈述一遍。毛父道:“知子莫若母啊。”烟雨一连几天不吃不喝不睡，任谁劝都不吃。飞飞接过饭碗，舀了勺饭，道:“爸，以前我重病的时候，你就会说为了你吃一口饭吧？今天你为了我吃一口饭吧？我和爷爷都要依靠你，你不能倒下的。”

烟雨勉强吃了一口，飞飞又舀了一勺饭，道:"爸，你这样子爷爷会很难过的，你不希望看到爷爷伤心难过吧，为了爷爷你吃一口饭吧？”烟雨勉强吃了一口，道:“飞飞，我现在吃不下去，待会再吃好吗？”飞飞又舀了一勺饭，道:“爸，奶奶在天之灵看到你这样会难过的，为了奶奶你再吃一口，好吗？”

烟雨抱着儿子痛哭失声，冰冰跪在床前，哭道:"爸，你打我吧？如果打我可以让你心情好点，你打我吧？”飞飞将饭喂给父亲吃，道:“爸，你不吃饭我们大家也都吃不下去，为了我们一家，你再吃一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