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时她不叫青梅,她叫秀秀。
那年她坐教室门口的第一桌,我坐在后她几排,距离不远不近。
那时感觉她就是美,不仅仅只是名字,一切都美不胜收。
进校时我的学习成绩还好,可后来却一塌糊涂。
那里能认真听讲,每天上课痴痴地看她的背影,看她那头披肩的秀发,以及偶尔俯身捡掉落在地的钢笔和课间与同桌的一笑一颦。
每次进教室从她面前经过,总是很心虚地低头,目光不敢触及却总不由自主地脸红。更要命的是偏偏此时还有些坐后面敏感而早熟的同学莫名地起哄,让我心慌地逃到自己的座位,脸更加地通红。
少年心事从此在心底如野草般疯长,甚至长成了颗极敏感的心。包括每听到有八卦的男生很小声地说起她的名字,心如受惊的小鹿,然后小心翼翼竖起耳朵,生怕漏了对我来说都是极重要的只言片语。
每个星期放假的日子总是无比惆怅。好不容易盼到星期一的早自习我便早早来到教室,有时天还未放亮,但丝毫不会影响她的到来让我眼前豁然开朗,仿佛天晴。感觉连她远远而来笃笃的足音都是在不断地叩击我的心房,甚至正高高低低地踩在了我怦然跳动的心上。
最难忘有天课外,窗外正滴雨如注,她站在教室平房檐下,一手闲抄裤袋,一手慵慵懒懒去接如珠的滴水,轻捻水珠,仰头看迷濛的天空。
记得有次上课迟到,我惶然推门,不敢直视讲台上恼怒的老师,抬眼却见她那双惊怯的大眼睛,黑漆漆地还看见了我羞涩的人影。
同学三年,从未说过一句话,那怕是轻轻的一个嗯。
即使是毕业的离别,也只是远远地看她抱着书本默然离去的身影。
那些年的喜欢只是纯纯地喜欢,沉在心底。不像别人说的,低到尘埃里还开得出花来。即使有,也不懂。
那时的人就是那么的纯,像她白裙子一样的纯。
二
清江一曲柳千条,二十年前旧板桥。
曾与美人桥上别,恨无消息到今朝。
高中毕业,我与她便素未谋面,杳无音讯。
直到近二十年后同学聚会,不知组织的同学是否有意无意安排坐在了一起。
再见都是罗敷有夫 ,使君有妇。
再见都是久别的重逢。
原来大家都有说不完的话,原来大家都有说不完的青春,原来还有人曾有事无事找倾慕的人借过作业借过书本,甚至还有位女同学只用了一条亲自编织的围巾便温暖地围住了一位男同学的一生。
那时我真的很喜欢过你,知道么?聚会散后送她,我问。
嗯。她的声音很轻,轻如正飘落在身后的雪花。
我一直以为我的青春只是场独白,即使每天从她的世界经过,以为她不知也不懂。
原来她是知道的,可怎么可以那么多年装得那么若无其事。
夜很静,静得能听得见她轻轻的呼吸,静得能听见我长长的吁声。
一个嗯,已经足够。那怕是曾用多年等来的只有这短短的一个字,那怕是再见时两鬓都悄悄地染上了白霜。
送她的路不长,一会就到了下一个路口。一如二十年前作别,轻轻地,微笑着转身,甚至都没有一个回头。
也许你我都是彼此这一生,等了很久,却不曾收到的那封情书。
也许青春并不只是段时光,更多的是段感受,更多让人记得是曾心动的那一瞬。
正如前不久看过的台湾拍的那部电影,青春是场无悔的雨,即使淋感冒了,也还是希望有那一场。
三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又到了该飘雪的季节,但雪还未来,叶已落尽。满地如霜的月光,天好冷。
还在听那首老歌,我年年成长在风花雪月的诗句里,流水带走了光阴的故事,悄悄改变了一个人,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等待的青春。
还在翻那些伤感的文字,记忆容易发黄,人往往比爱容易凋零,幸好我的青春还有个人懂!
但世事如书,我独爱的还是那句,当青梅枯萎,竹马老去,从此我爱的人还是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