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天性美好的人,一粒灵魂纯正的种子,日日夜夜受困于令人窒息的菌尘中,他将如何选择生命姿态?如何保证人性的正常不被篡改和扭曲?不被周遭强大的恶质所吞没?
逃走是快捷简易的方法,也是一个消极而危险的方法,因为随时都有被瘟神从后面追上并杀死的可能。且“逃走”本身就是可耻的,它意味着存在的缺席,意味着把配属给自己的那份苦难留给了同胞,由此而生的自鄙与罪恶感足以将一个稍有尊严的人杀死。正确的选择是:留下来,抗争,至最后。唯有挺住,才能保卫人的尊严和生命权利。
一个人必须选择承担,才是有尊严和有价值的。
良知、责任、理性、果决、正常的感觉、尊严意识——正是这些优美的元素塑造了一群叫“里厄”的头颅。正是医生、职员、小记者这些默默无闻的小人物(而不是什么市长、议员、警察等国家机器人)——以自己结实的生命分量,以情义丰饶的血肉之躯铸就了奥兰的精神城墙。
内心里,我低低的向那个沉默的男人致敬。加缪说过:“男人的气概并不在于言辞,而体现于沉默中。”
灾难本应成为人类最好的课本。不幸的是大劫之后,人们往往只顾得庆幸,只忙着庆功,只盼着伤疤早日完消,却将皮开肉绽的痛给忘净了。
“实际上,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是在自己曾受苦的地方进行着一种微妙的朝圣。他们不顾明显的事实,不慌不忙地否认我们曾在这样的荒谬世界中生活过,否认我们经历过这种明确无误的野蛮,否认我们闻到过这种使所有活人都目瞪口呆的死人气味,最后,他们也否认我们都曾被瘟神吓得魂飞魄散。”
这与鲁迅所说的“久受压制的人们,被压制时只能忍苦,幸而解放了便只知道作乐”有何二致?
加缪和他的作品不会过时。只要世上还有荒谬,还有现实或潜在的“鼠疫”威胁,我们就需要加缪和他的精神,他的医学方法,他的里厄和塔鲁们的在场。
——《鼠疫》:保卫生活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