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周日的下午,我从午睡中起来。窗外明晃晃的,阳光很灿烂。风很大,有响声,带着凉意。中学操场上不时传来尖厉的哨声和欢呼声,有一些学生在举行篮球比赛。这所中学在我的住所前,只隔了一条马路。是我的母校,我从这里走出,踏上社会已经三十多年了。那时我也喜欢打篮球,还喜欢画画、吹笛子,有许多梦想。
班主任是一位高个子青年,他的古典文学功底很厚实。当时他住校,视我为亲兄弟。对我的作文有些偏爱。他曾借给我一本陆游诗集,直到现在,我一读到《游西山村》和《示儿》等诗作,就会想起当时的情形。从此我对古诗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还从他那看到了《聊斋志异》,读了《画皮》等文章,当时是禁书。那时学校里传言个别学生开始恋爱,其实并不是什么恋爱,只是异性学生间的好感罢了。班主任老师教导我,人要有高远的志向,他曾给我讲过宋玉的《登徒子赋》,说有美女趴墙头看他三年他都不动心。现在想来,老师的话语重心长啊。他希望我不要早恋,要胸怀大志,在事业上取得成功。后来我们同学中没有成为夫妻的,如果有,那倒是一件好事情。
班主任退休时六十岁,正值他从教四十年,我们想为他搞个庆祝活动,我为班长撰写了发言稿,可是由于种种原因活动最终没有搞成。老师现在在一家杂志社帮忙,散文随笔依然写得老辣。我曾有幸将他的作品编发在我主持的报纸副刊上,并且给他们的杂志投过稿。老师对我依然看重,每次从市里来我们这里,都要见我一面。前不久的一个下午,我接到了他的一个电话,说他就在我家不远处,要见我。我让他来家里,他说要赶回去。我拿了两瓶口子酒带给他。在马路边,我不仅见着了我的班主任老师,还见到了十几年没有见到过的师母。原来,他来看望一位朋友,顺便把我的稿费带给我。匆匆分手,我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想,他们都是老者了。师母是一位贤慧端庄的女子,老师的孝顺又是出名的,他母亲去世后,我们去看他,他留须蓄发,全然没有了平时的精神,这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有一次,老师来,我把新发表的小说拿给他,后来他把小说拿给师母看,我听他说,师母读小说时流泪了。小说取村于过去年代的艰苦生活,善良的师母知道我的身世,小说引起她的情感共鸣。后来,那篇小说获得了全国煤矿文学乌金奖。
师生情为何深厚,大抵缘于老师的教导是学生前行的灯塔,是一种不可多得的恩泽。有些事情待到成人后,学生方能明白。与老师的相处的岁月里,学习知识是一个方面,更多的还是从老师身上学到了如何做人。老师曾对我说过,每年他都要去给过世的母亲上坟,于他,这已成为一种虔诚的仪式,成为了崇高的信仰。有一年,他在病中,一路坚持来到母亲坟前。这让我非常感动。还有一年,他来矿区为病故的学生送行,当时正下着大雪,他从徐州赶来,在殡仪馆,他落下了伤心的泪水,学生们无不为之动容。
这是周日的午后,明天又要开始周而复始的工作,又要回到繁琐的生活中去。而此时,仿佛是一个间隙,一个让你回忆、让你休息的间隙。生活的节奏越来越快了,很少有闲暇对过往的人与事进行 短暂的回顾。虽然这种回顾多少带有一种怀旧色彩,在别人看来,它微不足道,但对我而言,这是需要的,是一种精神的慰藉或激励,让你更好地面对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