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来,坏情绪就像一只无厘头的绿毛怪,来无影去无踪,不知啥时候忽地扑过来那么一下,就像蔚蓝天空突然一块云彩遮住了太阳,晴朗瞬间暗下去,刚刚还活蹦乱跳的那个人,一下子就没声没息的呆了。
绿毛怪扑我的时候,大多是浓睡初醒之际,一场酣然大睡好像无边海水,整个人末头末顶的浸在里面,一个激灵,忽然醒了。安静的房间里无声无息的落满静谧,惺忪睁开眼睛,呆呆看着窗外的白天或者黑夜,忽然就觉得百无聊赖,忽然就觉得什么什么都那么没意思。
迫在眉睫的很多事排着队等在门口那,却什么都不想干,于是松手松脚地任性摊着,大脑空着,神游八荒。完全歇够了,一个侧身,对着不期而至的绿毛怪先生展颜轻笑:hi,绿毛怪先生,你好。
绿毛怪的出没,比较偏爱年轻人,像我闺女,隔三岔五总会打电话来:“老妈,我又觉得没劲儿了,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刚开始接到这样的“投诉”电话,会猛着劲儿的给闺女灌鸡汤,后来发现,鸡汤灌得再猛,疗效也就几分钟的事儿,真正得解脱,还得靠孩子自己个去挣扎。明白了这一层,鸡汤疗法基本停了。孩子再有坏情绪倾诉,只扮演倾听的角色,等她吐槽够了,随便说上三言两语安抚一下,而不是使出蛮力恨不得替她一切全部扛起来。
对于年轻人而言,坏情绪出没往往和遇到的事情有关,比如我闺女,每次绿毛怪现身,不用问,绝对是成绩差强人意。这样的时候,修理绿毛怪倒也简单,加油学习把成绩提上去,绿毛怪也就蔫头蔫脑没声息了。
不好搞的是年纪大了和绿毛怪的遭遇。四十岁之后,渐渐发现,坏情绪和遇到的事情所处的处境往往是没关系的。它更像大道坦途的走着,突然被沟坎拌那么一下,这个沟坎,就是坏情绪这头绿毛怪。
毫无缘由的生发,常让人莫名所以。有了朋友圈之后,会经常看到很多人晒这种莫名所以。徜徉在他人的莫名所以里,有点羡慕——我是缺少晒自家那头绿毛怪的勇气的:一是年纪大了晒忧伤怕别人笑——面皮老了小心灵原来还这般脆弱呢;二是坏情绪这种事儿,无论晒与不晒,永远都会在那里,不因为晒就减一分,当然也不会因为不晒就增一分;三呢,我害怕别人的安慰——咋了?有什么不开心么,说出来让大家高兴高兴吧。
与我而言,坏情绪这头绿毛怪,永远是非常私人的秘密,最好的解决办法是能有那么一个妥帖温暖的树洞,但凡烦恼了忧郁了,便把脸深深埋进去,喃喃细语、默默倾诉,所有的情绪树洞都可包容,所有的不适树洞都可抚慰。
一个树洞,按理说是每个成年人都该具备的有关幸福的标配。可惜的是,触目所及,能找到专属树洞的人并不多。
更多时候,我看到的是那么那么多的人,在不同角落,佩戴不同光环,独自向隅轻叹——太多心事无人诉,太多忧闷无处倾。
合适的听众其实有,但,缘分不够,他人和我们,我们和他人,只能各自绕路前行。
N年前看过一篇文章,一个衣着体面的男人在长途客车上泪落如雨无声哭泣,车到站,展面巾拭泪痕,稍事休整,一副庄严面容出现在蜂拥而至前来迎接他的众人面前。
这个场景深印脑海中良久,每想起来就会有份黯然神伤,为人性的孤独和脆弱。当时当地陌生人在陌生之地无声哭泣,他时他地呢?原来,无论怎样华丽的人生,谁都没可能逃脱坏情绪这头绿毛怪的骚扰。
在生而孤独这个角度说,王和平民其实是没区别的,说得更确切一点,平民比王倒好像更幸运。他们没有那么深刻的思想和复杂际遇,对抚慰和理解的要求也没那么高,更多时候的所谓坏情绪,也许被面目粗糙的老婆掐一把就痊愈了。这是连骨头缝里都泛着思维光芒的王们没法想象的。古代的皇帝,后宫佳丽三千,能慰一人心的妃子,千分之一都难觅就是这个道理。
也是源于此,每在无意间看到王们家里豢养的那头绿毛怪,眼前都会出现那样一个幻象——就像一面绿油油的深潭,在四壁空旷的深谷中默默沉浮,星辰来了濡染不了那份寂寞,阳光出来驱散不了那份伤怀。白昼黑夜不断交替,无论追随者多少,王们永远只能保持着一个人在路上的姿态。
见多了这样的背影,很多时候会庆幸自己只是一介庸人,再多绿毛怪扑过来,发发懒任任性也就过去了。没有那种真正的深刻,也体会不到人性深渊最底层的寥落。
除了发懒任性,偶尔,还会用读书或者写字分散注意力来驱逐那头绿毛怪,写到这里,问题来了,各位读到这篇文章的亲,你们会经常被绿毛怪光顾么,你们又是用什么方法来应付蓦然闯进来的那头绿毛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