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夜,流萤似火。傍晚时分,楼下小广场处堆了一些乘凉的人,孩子们奔来跑去嬉戏打闹。室内的灯关着,宁静与石岩斜对而坐,窗外月光足以让他们看清彼此脸庞。两人又闹别扭了。
不足为奇,这是她们夫妻二人的惯例,每年宁静生日那天都会上演这么一出。宁静觉得,石岩太不懂女人心了,自己每年就过一次生日,可是结婚六年了,在过节这方面石岩没有一次让自己称心过。起初是不记得她的生日,她闹腾过,以为他该长记性了吧,第二年、第三年他依旧记不得,宁静恨得牙痒痒,吵闹过后却从来没有深究。毕竟自己老公也是个务实的人,脑袋里装的都是工作的事,他是真的连自己的生日也不记得的那种人,你会单单因为这事拿他怎么样?
宁静甚至想过给他设个闹钟提醒他。既然自己执意想要重要时刻有他的参与,又何必跟自己较真?可是那年本来两人说好那天一起逛街。临近下班时间,宁静给石岩打电话问是否准点下班,石岩随口问了一句:“逛街做什么?”急性子的宁静脾气瞬时点燃,朝着电话那头嚷叫:“你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逛街能干什么啊……”
“女人心,海底针”所言不虚,后来回想起来,宁静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其实石岩是问宁静上街要买什么东西。可是敏感又悲观的宁静以为石岩是不想逛街而在质问她……宁静从小生长在缺爱的环境,父母离异,破碎的家庭让她始终怀疑自己是否值得被爱。上学期间一直封闭自己,与人交流甚少,更无异性好友。与老公石岩是初中校友,彼此认识却从来没有说过话,后来经同学牵线撮合,两个人才走在一起。刚开始谈不上多喜欢,宁静只是知道石岩比外人对自己好,又独立创业,很有上进心。便在石岩提出见家长、订婚时没有犹豫,直到结婚。慢热的宁静在婚后逐渐发现石岩的优点,性格沉稳,没有一丁点普通年轻人的轻浮。不论对家庭还是工作,都有强烈的责任感。宁静是个知足的人,与原生家庭相比,自己的小家可谓处于和平年代,她主内石岩主外,六年来相安无事。可是全职妈妈除了孩子似乎再无价值感,她总是觉得生活有些空虚,孩子上学后便寄情于文学作品,寄希望于生日、纪念日这些特殊的日子与往常不同。
知道今天是宁静的生日,石岩特意提前一个小时回家。进门看到厨房整洁有序,而宁静着家居服靠在阳台竹椅上看书,便提议外出吃饭。宁静问他去哪家饭店,石岩问宁静想吃什么。宁静心想,吃火锅太热,而且两个人吃火锅,为了划算就点不了几个菜;烧烤店大都在室外,她可不喜欢那种露天环境;炒菜?合口味的那家距离有点远,两人开车去就不能喝酒了。女人的选择困难症又犯了,宁静洗漱、换装后仍然犹疑不定,石岩失了耐心。
“你自己想一想,你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宁静也问着自己。如果喜欢火锅翻滚的新鲜、热烈,势必接受多样化菜品附带的浪费;想要尝试撸串的大快朵颐?暂时将斯文抛却脑后。总想着一项选择要完全符合自己需求,理想化的预期得不到满足难道就不做选择了?如果让别人代替选择······
“呵呵,”宁静内心冷笑并思索着,“自己难保不会挑刺······比如一年一度的生日礼物。”
逢年过节,石岩也陪宁静买过手镯、戒指等,价值上千。随着时间的绵延,手镯碎了、戒指旧了,宁静便忘了曾经也对那些物品有过真真切切的欢喜。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看什么都似是而非。或许,宁静首先应该抛却杂念,静观己身。
某个秋风习习的早晨,宁静和朋友去装修市场选购灯具。年轻的老板拿出一支粗壮的金色钢笔在纸上“沙沙沙”,为朋友估算着整套灯具的价格。宁静诧然了,她诧异的是一个生意人用笔如此讲究,而爱好写字涂鸦的她,却惯常地用着常见的中性笔。
四五天之后,宁静收到了两个快递。拆开其中一个诺大的外箱,里面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一支墨绿与浅绿撞色钢笔静卧其中,旁边是系着蝴蝶结的小瓶墨水。另一个快递箱里,还是墨水。石岩跟她说过,怕她用得快,就又买了一瓶,总价不到200块钱。她只说过她想要一支钢笔,他便买来这样一支精致的、昂贵的同时又是实用的好笔。那一刻,她的全部小心思得到满足,一朵朵鲜艳的花绽放在宁静的心田。捉着这只钢笔,宁静想着,“我手写我心”,这是个不错的开始……
从前那些迷雾散去,宁静心里敞亮了。礼物的实质是传递心意。买东西本身不难,难的是,知道她想要什么,而你又恰好具备给予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