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婴在店里转悠了几天,上上下下全都混熟了。 特别是思追景仪和子真。三个孩子本来就对魏婴这个大师兄有天然的亲切感,这些天一显露身手,孩儿们更是被收服得五体投地,特意把他拉进了内部小群。
魏婴虽然并不排斥和孩儿们厮混,不过他对群名非常抵触。
夷陵老祖:你们这是个什么名儿?“云深小门面”?我是算“云深”的啊,我还是算“门面”啊,我还是“小”啊?
夷陵老祖:对不起打扰了我要退群[再见]
欧阳家小骄傲:魏大哥,你天天都在我们店里待着,我们都已经把你当是“云深”的人了,还不能算?
夷陵老祖:那“小门面”又是个什么讲头啊?
是我蓝怼怼:“门面”嘛你都不懂?你没看那韩国女团啊什么的都得有个门面担当?我们仨就是店里的门面担当!门面嘛就是长得最好颜值最高的人!喔不对。应该是蓝先生是门面担当,他是大门面,我们仨是小门面。你进了群你就也是门面啦,明白了吧!
夷陵老祖:噢,那要是说我长得好看,那还可以……不是,门面就门面了,我怎么能是小门面?我也得是大门面才行!
蓝思追:对了魏大哥,你要是明天来店里可以注意一下,我用你拍的那些照片做了一个PLOG,放在“心地”上滚动播。已经试播了一天了,效果还不错。[微笑]
夷陵老祖:还是思追乖。明天我去店里看看,谢谢你啊。[比心][比心]
蓝思追:是我们要谢谢你呢,自从照片发布之后,客流量又增加了许多,先生昨天还在考虑要不要给顾客限流。
夷陵老祖:我说你们家那位蓝先生就是想不开。客流量多了不是好事嘛,开店的不就是希望门庭若市,他非得限的什么流?这么跟挣钱过不去吗?[抠鼻]
蓝思追:先生不喜欢乱。[微笑][微笑]
是我蓝怼怼:还有挤!
……行吧。
魏婴虽然无论如何说不上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不过做事还是相当靠谱。给了“云深”的独家,自己发的照片也都会加一句“非本人及蓝湛先生授权不得转载使用或做其他商业用途”,每张片都打了大大的LOGO。
蓝湛看完了帐,顺手把朋友圈一拉,“夷陵老祖”带着足斤足两的九宫格蹦了出来,占据他的圈内首页。
蓝湛并不那么依赖手机,一天最多刷两次朋友圈。这条是早上九点多发的,已经八个小时过去了。
这几天魏婴收工后都会发条圈,大多是“云深”的原片或拍摄小花絮。今天他发的就是几张情绪片,思追景仪几个人打打闹闹啦,晓星尘敲键盘的手指啦,开开心心接过赠品小气球的小朋友啦,大堂门口的定制风铃——居然还有一张,根雕的茶海,白瓷茶具,白色笔记本电脑,银色钢笔和皮质封面工作手册,还有几朵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粉色小花——正是他所在的这张桌子。
他天天在店里,再别致的装修也已看惯。魏婴隔三差五就来店里拍一通,也搞不清楚怎么就有那么多的内容可拍。原来好的摄影师,不在于器材与后期技术多强大,珍贵的是独一无二的慧眼。
蓝湛把九张照片一一保存下来,也发了一条朋友圈,如以往一样只配了四个字:摄影 魏婴。
连十秒钟都没到,夷陵老祖本尊的赞就飞速而至,附加一条评论:谢谢欣赏啦❤
蓝湛怀疑这位老祖是时时刻刻趴在微信上伺机而动的。
外面一阵喧闹,孩子们兴奋地又叫又闹,听不清内容。这样的阵仗,想是大摄影师又来了吧。
水开了,沏了壶新茶,蓝湛又烫了一只杯子。
景仪像阵风似地扑进来,“先生,先生!您快去看看,林生来了!”
两周不见,林生头脸还略肿胀,但气色很好,可见近来静养的效果不错。还是见人先笑,可笑的感觉不同了,以前的笑是生意人的油滑,现在笑起来竟有几分平和慈祥。
林生一见蓝湛就拱手作礼,“有劳了蓝先生,我都听小于说了,这些日子以来承蒙您照顾。”
蓝湛赶忙去拦,“哪里,应该的。”
“我从出院一直躺着,刚有些力气,赶紧来店里看看你和孩子们。”
黄昏了,晚饭正开市。蓝湛引林生到里面小会客室,带了景仪进去伺候。
小会客室在大堂里面,需要多走几步。景仪在前面引路,蓝湛与林生并肩,发觉林生走路略颠簸些,想是中风落下了后遗症。
人到中年病找人,多精壮的汉子也得让一场急病磨得面目全非。
蓝湛嘱景仪扶着林生坐下,“林生,这可是算完全痊愈了?”
“大夫说治疗及时,后遗问题已经降至最少,下面就还是专心静养,”林生推过一张银行卡,附带票据,“小于已经告诉我了,入院费用是你垫付的,这卡你收着。”
蓝湛轻轻推回去,“留着备用。”
林生摆摆手,“你别担心,我有积蓄,”抬头看看景仪,又露出熟悉的笑容,“景仪,我听小于说了,让你和子真、思追都跟着受累了,多谢你们啊。”
景仪也还是一看林生笑就想哭,只不过这次不是害怕是出于激动,“林生,您没事就好了,我们也没做什么。那个,我就是想问问您,毛毛呢?您怎么没带毛毛来?”
“我腿还没什么力气,带着毛毛怕被她绊倒,就把她留在家里了。”
“毛毛没事就好了!您不知道,毛毛真的太懂事了,您一定要对毛毛再好点才行!”
“我知道我知道,”林生笑吟吟地点点头,对蓝湛说,“要说咱们这条街上的后生仔,我们家毛毛最喜欢的就是景仪了。”
蓝湛也点了点头。毛毛是头义犬,忠心护主,着实令人啧啧称奇。
林生说:“蓝先生,我今天来,其实也是有事相托。”
“请讲。”
“我这次病,算是捡了条命,要恢复以往的七八成,少说也要半年时间。现今我一己之力挑不起这个店了,小于打打下手可以,独立撑店他还差点气候。所以我打算闭店结业,回广东老家了。”
景仪脱口而出,“林生您要走了?店不要了?”
“要不起了啊,景仪。林生我啊,也上了年纪了。”
蓝湛倒不十分意外。林生养病这半个月,店虽然也还开着,但小于一边还要照顾着林生,也只能迟些开门,早早闭店,缩短营业时间。店里的生意眼看就惨淡很多, 临近几天,索性就不开业了。
他问林生:“那您可做好打算了?”
“近几天我和有意接手的几位谈了谈,最近陆续会有些人来看店,不出意外的话,月底就易主了。”
说得轻描淡写,可到底是多年心血,林生说着也连连叹息。
蓝湛并不多话,“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林生又拱拱手,“有心有心。”
他喝了口茶,又说,“其实这个病,倒是点醒了我许多事。我和家人多年分隔两地,说是挣钱养家,可人不齐整,又算什么家?说句丧气话,狐死首丘,落叶归根。我想,也是时候回去团聚了。”
蓝湛写了一串数字,将便签递过去,“家兄在香港,如有需要,可以联系他。我会和他打招呼。”
林生郑重地接了,妥善收好,“那真是太好了。说起来,蓝先生,你也不是本市人吧?”
蓝湛说:“我家人分散各地,我在T市待久了,已经当自己是本市人。”
“蓝先生年轻有为,正当旺年,还体会不到我的心境。我家店是和‘云深’一起起步的,看着‘云深’短短五年就做到这样出色,真是不得不让人服老了。”
一场大病,看着是劫,若能劫后重生,人生就更上了一层楼。
林生看了看景仪,说:“蓝先生,其实我还有一事,想拜托你。”
魏婴特意晚上过来,心满意足地举着手机拍了各个角度的“心地”,还给思追的PLOG录了一段视频。思追这视频做得真不错,外行人看个热闹,魏婴可是一瞧就瞧出来诸多用心之处。
虽说人生在世,工作也就是个营生。但自己的作品能被精心对待,精确解读,是作品的幸事,也是作者的幸福。
深秋的夜晚,已有几分初冬的意味。
没多一会儿,魏婴的爪子就被冻得冷冰冰。他本是大大咧咧一个人,心思都用在研究专业上。这十一月初的天儿,但凡出门不带相机,他就记不得给自己多戴一副手套。
大堂已经满座。天气冷了,排号区域挪进了店里。人一多就抢夺氧气,容易让人头脑空白。这到处密密匝匝,一时都不知道往哪儿走。
魏婴抓了抓头发,举足正要进去,脚下一顶,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住。
魏大摄影师一低头,顿时脸色煞白,心肌缺血,动弹不得,需要抓住门才能支持住自己不瘫软在地。
僵硬许久,大摄影师憋出一声绝望的呼喊:“蓝——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