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人来这片树林,周末特别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时间段。
记录一下离职前后吧,留着若干年后自己看,也许老了会想要写自传和回忆录呢。
回想这一切,我想到过去我常常说的,我迟早要和体制走向分离的,大睿毕业也需要我回归家庭。为此我一直非常珍视时间,不惜金钱的代价,成长自己。
转眼仔也到了小学的年龄,他也是一个好需求的孩子,三年幼儿园,老师给了他很多关照,但是我依然看到他在环境里的格格不入,我在想,学校教育到底能给娃什么呢?
我自己今年在工作的时候,常常感觉到动力不足,哪天不抽点空做点热爱的,我都觉得整个身体能量特别低沉。过去我特别喜欢和孩子们课余相处聊天,九年级娃们长大了,空余时间很少,我也很忙,空下来的一点时间多半不匹配做个深度的交流。我不喜欢那样的氛围,忽略人的存在状态,吧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分数上。
四月和璞璞个案的时候,我提到娃们的教育,璞璞建议我去到森林学校,或者在家教育。那个时间我就觉得不可能,我之前想过,要离职搬家去到像大理那样的城市,这是好大的代价。璞璞说,你的城市那么大,一定是有的。
我想到某个自然教育学校,睿小时候我就考虑过这个学校,听朋友妈妈说他们面试被拒绝了,我就没有去过问了。这次去了格校三次,第一次校长开放日,一桌意愿家长和校长座谈,开放提问和答疑,感觉真不错。第二次,进班听课我迟到了,只听了几分钟我就在心里pass掉了。看课表我觉得不错的,孔子班!但是那老师一看就是大学毕业没有什么经验,更别谈深度的看见孩子,陪伴孩子学习成长。我猜他们只是知道校长的要求和理念,并不是发自内心热爱工作。听完课座谈,我就算这是第三次了,这次更多的答疑,回答家长们的问题了。我听出格校面对很多家长的焦虑和质疑,也有升学数据好看的压力,感觉到这是一所挣脱体制束缚又要满足家长需求的学校。家长们希望换个轻松的路径卷进大学,这不是我们该走的路。这个框架太小了。
六月,我第一次联系了阳姐。上次我们见面也是两三年前,她搞沙龙我去参加,末了她和我说她离婚了。这几年我们没有联系过,但是电话里三言两语我们说清楚了情况,她在森林公园这边带娃,有几个家长在这里共育。她邀请我来看看,说最近有几个家长也是在推动共育,建学堂。
我们约了端午节的最后一天见面共商。我决定先去学校,和领导沟通一下,如果我要参与共育,意味着我不能工作。那之前我和婆婆老公说可能要离职或者停薪留职。婆婆大体理解,老公不太答应。
我和邱书记张校长约了时间,我说了这个情况,我那不争气的眼泪啊,又流了出来。其实那期间,我已经比较接纳事实了,我以为我可以好好说话。我先问能不能停薪留职,校长说现在不可以了,给我列举了学校几个病退教师的例子。我感受到他们的一些防备心,大约是来找他们说困境的人太多了,但是我并不是博取同情的。我没有私下找任何一个同事去打听,也没有和任何同事商量过,我想我们可以坦诚沟通。但是实际好多话我没有机会说出口,我努力地克制情绪,不想失态,更不想让领导以为我在博取同情心。后面我问,那我直接离职呢,我先问问我的沉默资本是什么?他们劝我想清楚,并且一再和我说,开弓没有回头箭,我留意到他们对我的观察,可能他们觉得我在试探领导的态度。张校长还和我说,那你要提前想好,如果你要离职,你要提前告诉我,不能等到九月我开学的时候,班分好了,你突然提出来没有替代老师。
那一刻,我是难受的。我是带着询问的态度去的,我和他们说,我七月要去一趟安徽,去学习老师的教育方法,还要去看共育的环境,和家里人商定才能决定。但是校长想到的是我如果离职要提前告诉他,这对我也是个大的决定,初探有些受挫,我好像就是很单纯,那天我感觉挺糟糕的。
那天从学校出来,开车的路上,我的内心很堵塞,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我理解校长,站在他的立场,他首先考量到的是他会不会很为难,如果是我,我可能也会这样吧。但是我为什么会难受呢?是那种我如此流经生命的感觉,有很多的痛和无力,不能自主,却不得不去经验,我流泪了,但是也没有感觉很痛。反倒激发了我的斗志,无论别人理解不理解,无论有没有人支持我,我一定要走出自己的人生路。我要站在高处,为自己的孩子去链接资源。
写到这里,我又泪流满了。当我打开自己的脆弱和破碎的时候,我希望自己是被承接的,但是这个期待,如果我没有自己去满足自己的话,它总是会落空的。成年人的世界,已经被太多的人事物占据心头,我们都没有多少心力去给他人了,我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后来,我没有和任何同事说起这件事,包括瞿老师。我和女人圈的很多人去聊,我去听各种各样的观点。我从中清晰地看到什么是我的想法,什么是别人的想法,每个人基于自己的内在,给了我建议和支持。我感恩他们,我没有被迷惑,反而从中更加辨认出自己内心的声音,坚定了我要去的方向。
再后来,中考前一天,我把所有的教辅资料全放进了废品区,把跟了我二三十年的旧字典送给了学生。我自己想要自我提升的时候买的三本全英文语法书送给了瞿老师,还有些小东西分给了同事,那天我和她说一起吃顿饭,我要离职了。小声说的,但是同事说,你今天不对劲啊,感觉像要和我们分开一样。我否定了,只字未提。
我也惊叹我自己的定力,已经到了说拜拜的时候,但是我的注意力还是非常当下,头脑思考很多,但是没有心烦意乱。
后来,张老师因为要休产假,需要和校长沟通,她对我说,校长说你们英语组有人要离职,是不是你啊。他看我分东西,也猜到了。我敷衍地回应了一句再没做声。再后来,全校都知道了。其实我不太喜欢她的态度,如果是她,作为经常交往的同事和朋友,我一定会小声问她,和她确认,而不是在人多的办公室这样去问我,很明显我并不想要公布。
我也没有什么好隐藏的,我只是不想有人询问给我意见,我那时面对居多的不确定,我也不需要那么多别人的观点。我的注意力要放在自己想要去到的方向,而不是任由一堆人告诉我他的想法。或者要我去解释理由,我觉得这是一种消耗。
见到领导,我们再没有交流。后来,张老师请我和瞿老师一起去吃饭,她要休产假了,他们也知道我要离职了。但是吃饭时,我没有提及任何离职的想法,他们也没有问。再后来,瞿老师两次约我开会期间吃饭,我都拒绝了。那时我已经搬家了,我就是不太想要去交流。还有马老师,年级组长私下问我,同事们都知道了,我也没有具体回答。我很容易关上心门,我只对少数人打开。我沉默又冷静,悲伤又克制,倔强又柔软,我开会期间还能静心看书,谁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后来放假前最后一天,去绿地参加党员活动,校长把我叫到一边问我,说,你说要去外地的去了没有,我说还没有放假我还没有去呢。其实我那时因为说好七月体验一个月我再回话离职的事情,就把安徽的行程取消了。我已经搬家过来,但是我没有告诉他。他说,你确定了告诉我,我这边好安排人事。我说我百分之七八十要离职,但是这是个大的决定,还有看看环境和家人达成一致再做决定,可能要七月底八月初回话。校长和我说,那后面就是你自己按灵活就业人员自己去缴纳医保和社保。
那天,我同事和我在大巴上坐一起,我没说什么话。车上一片沸腾,我们有点尴尬,无聊的天我是半句都不想聊。我想我真的是该离开了。返回的时候,我旁边的座位空出来了,我倒觉得舒服了很多。
我答应领导七月底给他们回话。老公随着我几次带娃来这个环境,不断松口,先是强烈的抗拒,后来同意娃不去普小,再后来,他同意我暑假过来租房带娃试试,后来是同意我在这边住娃在这边请老师,让我从这边去学校上班。再后来同意我停薪留职,最后说你想好了就离职吧。但是,最近他看我们这边起色不大,我的状态也比较疲惫,赚钱遥遥无期,娃又请了老师,他说,你最好还是停薪留职。因为要给领导回话,我也希望得到老公的支持,同意我们是基于当下家庭和娃们的需要,做出的决定。他要我去问,能不能停薪留职。
说实在的,在第一次被校长告知没有停薪留职的时候,我的头脑是焦虑的,但是我的内心告诉我,这样更好,没有丝毫的拉扯,一心往想要的方向去创造。我的内在觉得这样是安全的。
我让老公去打听这个情况还没有答案,昨天魏校长打电话问我的决定,说是安排人事张校长让他给我打电话,我说我想给校长或者书记外打个电话,人事的话,就不安排我了。
挂了电话和老公商量了一下,我说我这边真的没有什么纠结的,但是这是大事,我要你发自内心同意我再去做决定,我怕以后我们面临外界很多压力还有经济压力的时候,会内耗,那样我觉得就很难。赚钱这事,我也需要时间,我现在感觉很累,想要休整一段时间,也想先安顿两个娃。本来决定先和仔过来,大睿和奶奶暑假呆这里,但是没多久,我们就觉得他们开学也不回去了,那个学没啥好上的。这点大家很快达成一致,就是婆婆对于长期呆这里,要点时间去消化了。我没有心力照顾她的需要。
我先给书记打了电话,响了很久她才接听。我把我和老公说的话大致和她讲了,她说,这是大事,你们内部一定要商量好,要不以后内耗很累的。我提出要晚点离职,等和老公完全达成一致再正式离职,人事不安排我。她说这没有问题的,你以后再离职也可以,这是大事。我问了老公说的停薪留职有没有可能,她和我解释蛮多的,大概是现在不可能了,除非我本人有病,并且提供诊断证明和就医记录。她说,让我给张校长再打个电话,详细问问这块,就是把它弄清楚。她说刚正在洗澡接的电话,我们聊的挺好的。她是敞开要帮助我的态度,我说的她也理解倾听了,我接收到了。
和张校长打了电话,问了停薪留职的情况,他解释得很清楚。我松了口气,总觉得没有这回事倒是好事,要不办不成老公有遗憾,我会有怀疑。办成了估计老费周折和钱,把精力用在创造上吧。
在周五,我给刘老师回话了。快放假的时候,她打了我两天电话,第一天爬山信号不好我没有接,心情事情都在动荡期,我没有回话。她肯定是知道我要离职要劝我,我第二天也没有接电话,她前后打了几次。现在安定了,我三言两语告诉她情况,她是知道全貌的第一个人,我太敏感,就是我的感受决定我要说多少。也问了之前同事病退的情况,虽然我的内心就是想离职,但是头脑还是说,你还是问清楚吧,要不以后发现都是自己不了解,仓促做了决定后悔。她想劝我,被我制止了,她十分了解我,说,其实除了经济,也没有任何坏处。以后你经济困难,找我,大忙帮不上,小忙我肯定帮。我说,哎呀,你这话是好大的支持啊。想起以前报奥南朵老师的课,一万多的学费,打电话她借钱,她立马就支持我了。这么多年,他见证了我16年。
她让我问吴老师,我也打了电话,简单问了下,她的建议是干嘛要离职,学校就该特别照顾你,说我们太要脸面才为难自己,有的人什么也没干也赖在学校。我知道这是她的想法,我说我和领导沟通,没有要他们同情的能量,我挺确定我的选择,没有打听到什么,头脑里装了些她的想法,我知道我为什么愿意独处,聆听内心的声音让我平静,那些别人的想法我知道不是我真正想要的。
张校长说,站在朋友的角度,不站在领导的角度说,我劝你要三思。如果是我的家人朋友,我会这样劝他们。他说我上次给你提议的,你很抗拒。他指的是要不要他和大睿学校的校长说下,把我调去睿学校,让仔也过去。他没有说完,我就摆手拒绝了。书记补充说,你不认同,所以也不考虑了。校长不是那么了解我,书记应该是比较了解我了。他说,我不太了解你全部的情况,所以也不好说什么,但是这么个情况能够帮忙的我们肯定愿意帮。我提出想要多点时间和家人达成一致,到八月底离职。他说,最晚八月二十号吧,这样开学前办好手续。我也可以拿八月的工资和医保社保。这也是我想的,要拿到八月的工资,毕竟带薪休假是老师的权利。我感受到校长还是有些担心我的不确定,我说这么和您说吧,一,我已经搬家了,在没有放假的时候,为了过来体验,我的房租和停车费都交了。二,我老二已经办理了缓学,在教育局办的。三,老大也不会去原来的学校了,我会带上他一起过来。他说,你已经迈出几步了。这样他应该会相信了。
这两通电话是比较好的ending ,上次见面沟通感觉有些阻塞的能量开始流动了。我感受到他们的关心,耐心,尊重,他们也感受到我的真实,清晰,善良。我两次都和他们说,几任领导都很关心我,我不会让学校为难的。我去沟通不是为了博同情,是为了沟通让事情有进展。我理解那么多人会去求照顾,领导也很难。我从来没想过要去撕破脸或者搞点假来成全自己,我想我的能量要用在创造上,而不是纠缠上。
打完这个电话,我心里舒服多了。没有什么遗憾,对老公有交代,对领导有交代,我也感觉到自己还是个不错的人。
感恩,感谢,曾经耐心理解和倾听过我的领导,曾经真心帮助过我的领导。感恩学校里和我真心触碰过的人。感恩学校里学习的那些当下的时光。感恩工作给我带来的金钱的流动。感恩校园的环境给我的滋养。
就此从心底告别我的工作。我说过,有一天我离开,我想要带着感恩的心离开。我想我大概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