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经》day048-观卦:蕴含的人生智慧

观察不仅是我们认识世界的主要方式,更是人与人之间相互认识、彼此评价的重要途径。通过他人对自己的观察,我们获得社会认可带来的满足感,并促进自身的发展。同时通过对他人他事的观察,获得成长的经验。那么,如何观察才是正确的?我们应当如何应对他人对我们的观察?作为《易经》六十四卦之一的观卦蕴含着怎样的人生奥秘?《易经》又是如何解释观卦的呢?

我们在路上,经常会看到一些牌楼,两根柱子把一面木牌或石牌高高架起,木牌或石牌上面有一排引人注目的花样,那就是观卦的来源。

我们看到观卦六爻中,下面四个爻全部是阴爻,只有上面两个爻是阳爻。那两个阳爻就是让人去注目观看的,而下面四个阴爻就代表了看的人的心态和收获。从整个卦象大概可以了解到,“观”就是一方面看人家,一方面被人家看。

为什么要观呢?我们看了《序卦传》就很清楚了。《序卦传》说:物大然后可观,故受之以观。东西太小,不容易被大家注意到,大了,所有人都会睁大眼睛看。用今天最新的话讲,就叫做“吸睛”,就是把大家的眼睛吸引过来。上九、九五这两个阳爻,代表大,吸引大家去观看。所以,在临卦后面就紧接着出现了观卦。

观卦就是一个人来了以后,经过一段时间的作为,要把成果展示出来,让大家观摩。我们今天常常讲的观察、参观,还有瞻仰,其实都是观卦的用意。

全人类不论中外最常用的方法,就是观察法。其实整个科学的发展,就是从observation开始的。observation就是观察。要观其所以然,把事物之所以如此的原因看出来,观察事物表象下隐含的道理,这样人类的学问就一步一步做出来了。

观卦告诉我们,面对自己的责任与义务,我们应当尽力完成,做出让大家都满意的成果。那么当我们观察他人,或被他人观察时,我们应当注意什么?对此,观卦的卦辞给了我们怎样的告诫?

《易经》里面讲到观卦时,是用祭奠来模拟的。我们来看看卦辞:观, 而不荐,有孚,颙(yóng)若。“观”是卦名,“盥”就是洗手,到今天我们还在讲盥洗室,大家都很清楚,那就是洗手的地方。为什么祭拜之前要洗手?这是表示虔诚的意思。孔子说:“吾不与祭,如不祭。”(《论语·八佾》)意思就是说,要么不来祭拜,如果要祭拜,就要有诚心,亲自参与,否则还不如不祭拜。可见,“不”不是不要的意思,而是还没有,“荐”是奉献祭品。洗了手,一切准备妥当了,可是整个的仪式还没有开始,所以没有人奉献祭品,也包括有人在奉献祭品,但是我们在旁观的状况,都叫做“盥而不荐”。

“有孚,颙若”,“有孚”是诚信、肃穆、恭敬,“颙若”是庄严的样子。我们很虔诚地去观礼,可以唤醒自身美好的感情,天人在这个时候就能够合一,我们就会慢慢地感觉到,自己体内有良心存在,借此机会,我们就可以把自己的良心、良能、良知唤醒。这样的话我们再去看事情,就不会有偏见、成见,就会看得很清楚,于己于人都有好处。

《彖传》解释了这几句话:大观在上,顺而巽,中正以观天下。观,而不荐,有孚颙若,下观而化也。观天之神道,而四时不忒,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大观在上”,指的就是九五、上九这两个阳爻。我们先要体会,为什么两个阳爻要紧接在一起?因为如果只有一个阳爻,力量会显得太单薄,两个合起来,才能构成宏大的景观,高高在上。“顺而巽”,“顺”是指下坤,巽指上巽,观卦下卦是坤卦,上卦是巽卦。

坤卦就是一切很顺,人家要看,就让人家看,只要人家看得懂,自己不隐讳任何事情。巽是风,就是要抱有谦逊的态度,要像风一样慢慢地去吹拂,而不是很强烈地给看的人以很大的打击,要让看的人慢慢去领悟。

“中正以观天下”,“中”是指九五。九五是观卦的主爻,能走正道。“观天下”有两个意思,一个是供天下人观赏、瞻仰,最主要是效仿、学习。而另外一个意思,就是九五高高在上,要观察大家的反应,如果牌楼挂出来,大家走过去连看都不看,或者瞥了一眼转头就走掉了,那九五就要开始反省了,是不是这个牌楼的设计上有什么问题,还是字迹上有什么不对,又或者是时间地点有什么不合适,这也是“观天下”,就是把天下当做一面镜子,作为自我调整的参考。

全面真实地了解事情的真相,会让我们的决定更加正确。用美好的感情处理世事,会让我们的生活更加美好。通过观察,我们可以反观自己正确与否,同时也可以发现他人他事的价值所在。那么当我们以敬仰的心态,观察到值得学习的事物时,如何才能让我们的所见所感为我所用,让自身得到提高呢?

《彖传》接着指出:“下观而化也”,就是在下面观看的人,深深地受到感应,心里有一种感觉,在脑海里面会一再周旋,最后受到感化,悟道了,而且他会把自己悟到的东西放在脑海里面细细体味。“化”就是内化。能够在观察外面的事物之后,有所领悟,经过自身的感应,最后在生活中,将其化成自己的习惯,这才是真正的内化。

“观天之神道,而四时不忒”,“神”就是神妙的意思。观看了自然的景象,时事的变化,气候的演变,我们会感觉到,自然真是神妙,人恐怕很难做到这些,好像只有自然有这样的本事。“四时不忒”就是四时的运转,不管怎么样都没有出现过差错。人应该要去想:没有人管,也没有监督者,但自然的运转从来没有出错过,为什么自然有这样的本事?

“圣人以神道设教”,神道设教不是搞迷信,它跟迷信是两码事。要了解神道设教,应该去想想孔子的一句话,“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那不是愚民政策,很多人把这句话解释成,让老百姓糊里糊涂过日子就好了,不需要跟他们讲太多大道理。其实不是这样的,而是有很多道理,老百姓一时理解不了,可能要等到过了大半辈子他们才会懂得。那他们年轻不能理解道理的时候,我们怎么跟他们沟通呢?以神道设教。

其实神道设教在古代用得非常多。我举个例子:直接跟老百姓讲,大家要大扫除,把环境打扫干净,有没有用?没有太大的用。因为很多人会想:我扫了半天,第二天一刮风就又脏了,那何必扫呢?于是就决定每隔一阵子扫一次就好了,但是往往一忙,整年都没打扫,这样一来,整个环境就不干净。可见,我们跟老百姓讲大道理,他们听不进去,也听不懂。所以古代的圣贤——古代圣贤很多,我们所知道的那几个只是今天所讲的代表人物而已——就告诉大家:“我们过节要喜庆一些,所以要放鞭炮,而且鞭炮放得越长的人家,福气就越大。”老百姓一听,觉得这对自己有好处,应该做,于是就去买鞭炮,而且选很长的那种,回来发现鞭炮太长不好放,所以就把鞭炮绑在竹竿上,撑起来放。那其实就是今天所讲的消毒,因为鞭炮里面有硫磺,用竹竿把鞭炮撑得高高的,鞭炮炸开后,硫磺就散布在空气里面,就是在消毒。

我请问大家,当鞭炮“噼里啪啦”炸得满地都是的时候,谁会不去打扫?每家都会自动去扫,不用吩咐督促,大家就自动自发地大扫除了。而且我们会发现,老百姓扫鞭炮屑的时候,很有意思,他先左顾右盼,发现没有人,就把垃圾往别人家扫,或者就扫到阴沟里面去。不管我们怎么强调这样做不对,违者罚款什么的都没有用,因为老百姓这样做很方便。于是我们的圣贤又说:“大家扫地时,要记住,要把垃圾往自己家里扫,不要往外面扫,因为那是财富,谁扫进自己家里的垃圾多,谁家的钱财就会多。”老百姓这一听,谁还舍得把“财富”往外面扫?说不定还会把别人家的扫一点过来。这样就达到教化的目的了。

孔子怎么会忍心去愚弄老百姓呢?可是他讲得很清楚,“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当然,这句话有很多种解释,我们现在讲的“神道设教”只是其中的一种。有人会有疑问:现代科学发达以后,还需不需要神道设教呢?答案是当然需要。

古圣先贤巧妙利用百姓对吉祥如意的渴望心理,达到了清洁环境的效果。可见,神道设教并不是宗教迷信,迷信也不在于宗教本身,而在于使用这种方式的人出于何种目的。现在放鞭炮、大扫除等活动,早已成为我们的习惯。神道设教还有什么用途?为何在科技发达的今天,神道设教仍然存在?它们又在哪些地方有所体现呢?

我们到寺庙里面去观光参观的时候,导游多半都在“以神道设教”。导游会告诉我们,门槛不能踩,其实这就是在“以神道设教”。在参观时,人很多,我们想看但又看不见里面的情景时,好奇心会驱使我们踩在门槛上,想站得比别人高,以便看个究竟,而此时我们不会去考虑自己踩在门槛上,头会不会撞到上面的门梁。一冲动就踩在了门槛上,头被门梁撞到,谁负责?导游要负责,最起码增加了导游的麻烦。所以,导游才告诉我们,门槛是不能踩的,其实就是告诉我们,安全第一。

现在我们慢慢了解了,神道设教有三个主要的效果:

第一个就是安全。有这样一个说法,屋子里如果有长长的走廊的人家,晚上一定要挂灯笼,不挂灯笼就会闹鬼。这也是神道设教。我们想想看,晚上在走廊上走来走去的,都是要工作的佣人,晚上挂灯笼就保证了那些佣人的安全。

第二个,为了方便。也有这样一个说法,寺庙的中门不能开,为什么?我们想象一下,古时候的寺庙多半都在荒郊野外,荒郊野外经常会有一些土匪或强盗成群结队地来找寺庙的麻烦,万一土匪或强盗拿着刀枪进来了,和尚根本抵御不了,强盗可能把整个寺庙给毁坏掉。所以为了安全,中门要关;为了方便和尚防御,中门要加好几道门闩,而且平常不开。而边门体积小,比较容易关,而且从边门冲进来的人必须分成两拨,这样就方便和尚能快速把边门关起来,进行有效防御。

第三个,就是有效。从以上两个例子,我们不难看出,中华几千年的历史延续,已经证明神道设教是非常有效的。

《彖传》最后一句是“天下服矣”。大家为什么服?为了大家的好处,怎么可能不服?说你们家跟对面的路犯冲,所以要摆上一个八卦镜,这是心理建设。让你在家里立一个照壁,倒是真的有实际作用。大家想想看,我们的家门是敞开的,外面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到家里面,这对我们家是不安全的。尤其今天有了望远镜,心怀不轨的人只要用望远镜一看,发现今天男主人不在家,家里只有妇女跟小孩,他就会毫无顾忌地来抢劫。自己家里的动静,不可以让外人知道,否则太不安全了。所以立一个照壁,挡住外人的视线,更主要是为了保护自家的安全。从里面看外面很方便,从外面要看进来比较困难,当里面的人面临危险时,就可以做一些有效的防御措施。像这些,老百姓之所以会一代一代传下来,就是因为那是有好处的。

趋利避害是我们每个人共同的心愿,因此那些包含良好寓意的习俗得以流传至今。可见要达到“天下服矣”的目的,还要从百姓的切身利益出发。那么通过观卦大象,贤明的君主又将获得哪些启示呢?

我们再来看看观卦的大象。我们看到观卦上卦是巽,是风;下卦是坤,是地,叫做风地观。风一扫而过的时候,地上的叶子和乱七八糟的碎纸都被吹得干干净净,而且吹得让人都能看到。

“先王以省方,观民设教”,就表示这些是值得行政部门来做的事情,需要照顾所有老百姓。“先王”,就是过去明智的君王,“省方”就是巡察四方。君王看到“风行地上”,把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扫了出来,平常以为很干净的地方,被风扫过后,才发现其实很脏,他就知道自己应该要定期或不定期地去巡察四方,到处看一看。“观”,就是看一看。不要老听信别人的话,听到的话很多时候是被扭曲了的,或是有所隐瞒的,或是恶意害人的,由此造成不好的后果,责任都要君王去承担,划不来,所以他要亲自到地方上去巡视巡视。“观民设教”,先观察民情——这个地方为什么这样?那些老百姓在做什么?然后,君王会思虑,自己要怎样来教化老百姓,就是“设教”。君王应该根据百姓所能了解的和他们的所作所为,配合他们的需要,对百姓进行教化,百姓才会接受,最终完成自己作为明君的责任。

这样讲下来,我们就可以知道,观卦最主要的就是要仔细观察,要用心关照,同时还要观其奥秘。但是《大学》有言:“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真实地描述了大部分人的状态。心不在焉,看到了跟没有看到一样,越熟悉的东西,越觉得没什么稀奇,可是对于好奇的东西又看不懂。人就是这样,熟悉的不想深入了解,可是新奇的,怎么看也看不懂。很多人去了一次美国,就觉得自己知道美国了,把美国人了解透彻了,回国后逢人就讲美国人怎么样,这是很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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