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人跟你提起,你很像一只猫?”
我盯着这双熟悉的眼睛,可这双眼睛并没有看我的意思,四下游离着,像是打算要逃跑,亦或是别的。
“你看你看,你又在躲我,真叫人伤心,总是戒备外人的样子。”我笑笑,想伸手去抚摸,却又打住了,“你总是这么胆小,偏偏我又很喜欢胆小的你。那么懦弱的模样,真够受的,小可怜,叫我怎么下得去手怎么舍得欺负你呢?”
“嗯。”
“喂,你真的很像一只猫,小小的那种,也不烦人。”不大爱叫嚷,别人欺负你你也是受着,然后蜷在角落独自舐毛。
“但你会挠人。”就算偶尔几次绵绵无力的反抗之后更重的痛击如暴雨袭来也无所谓。你只是觉得厌烦了,也想试着挣扎,却无果,真是弱小呢。
“我没有被你咬破过指头,也没有被抓破过衣角,更不可能激得你浑身炸毛竖起尾巴。我想试试,那大概会很有趣。”但我没有机会。
“哦。”
“唉,明明很多次都有机会的呀,没有一次抓住了……”我自言自语着挥手捏了团空气,唔,什么也没有嘛,笑笑,挠了挠头,“明明很想抓住的……可是我很胆小啊……”细如蚊声地嗫嚅着,连我自己也听不清。
“嗯。”
“……我知道你也会撒娇哦,像只猫一样坐不住,很害怕孤独吧?总是试着去挑逗什么,有个假想敌朋友什么的,还能乐此不疲。”真好。能够放纵好奇心地东戳一下西摸一下,不计后果地去做一件事,或许会跌跌撞撞地闯祸,不过吐吐舌头说声对不起也就没关系了吧。
“我也好想被你戏弄啊,看你狡黠的笑,自以为得逞的快乐在你脸上洋溢着。”也想要包容你一戳一挠地任性,想给你最大限度的宠溺,想看着你撒欢嬉笑想看着你无理取闹。
“可为什么我一出现你就逃之夭夭呢,嗯?”我把脸凑得更上前,你只是自顾自的拆了头绳梳拢着头发,任我把眉毛拧成麻花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凭什么,又凭什么!”我咬牙切齿,感到空前愤怒,脑海中那个人那个动作久久挥之不去,“那个人明明已经有了自己的猫!为什么,为什么还能如此坦然地亵玩?”可是,为什么不反抗呢?如此亵渎怎么没有半分拒绝模样?很快的消气了,但是我又觉得很难过。
“嘛……毕竟那个人有这个本事。他的存在是重要的,我的存在是不重要的,况且,冲上去给他一拳然后吼出'滚开!这是我的猫!'这种事……”——不行的,我也没有这个资格。
我本身就是后来的,后来者本该只能看着。我想笑,突如其来的无力感让我实在笑得力不从心。
“……很多时候盯着你新编的马尾——呃,这是叫马尾么……我不大明白,姑且就把它当做是马尾吧……”我盯着它发神来着,当你回头我就很自然地将目光转移到你脸上了。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厌嘛,我想。
“……你问'看什么',我想自己也说不出'你好可爱'这么害臊的话,但也不想扯些没营养的烂话让你讨厌。”“没什么”,我说。
“差不多了。”
哦哦,是了,也差不多了吧,说了不少也想了很多了。我着手松开铁框,打算停止这些忘我的回忆,转身去办点事。
“钥匙,钥匙……”找着了,被我放在枕头下面压着呢。哆嗦着手打开了小铁笼的锁——真讨厌,本来不是我自己想哆嗦的,不过我也无心注意这些了——我忐忑地盯着那双眼睛,试图捕捉到什么:紧张,害怕,疑惑,逃避。没有更多了么?我本以为你会更开心一点。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我从你眼中看到一点欣喜?就一点点,算我求求你。
“唉……”唉。
最后还是放掉它了。
……
“五号床的病人今天怎么样?”
“臆想症更严重了,刚才进屋做记录的时候他又在摆弄那个破笼子。”
“你是说病人第一天进来就抱着不放的那个猫笼子?”
“是的,看样子他大概真的以为他养了一只猫在里面。不过情绪还算稳定,目前看来还没有加大剂量的必要……”
“你笑的时候真的很可爱啊,我还没有见过猫笑的样子,想看看。”我用手捂着脸,躺在洁白的床单上。被泪浸湿的部分颜色稍微显得深一点,不过没关系,刚才边上走出去那人会给我洗干净的。
“我想我真的应该养只猫吧。”什么时候才能养只猫呢?
三季稻. 2018.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