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友苏,作为上个世纪中叶时期生人,如今已迈入古稀之年,可谓经历了新中国建立到如今整个时代变迁的风土人情。谢老先生绘画作品动人处不在于画中种种似曾相识的生活场景,而在于画家内心一份赞美生活、敬仰人伦、品味自然的人文情怀。他的画不仅有精细的工笔技法,更有深刻入微的人生察悟。
文学作品中,最打动人的往往是故事。谢老先生就是这一个能用绘画语言讲故事的高手。用绘画讲故事,总让人想起以前的老上海和新中国初期那一批杰出的连环画家,他们用画艺传递生活与经典。而谢老先生作为一个绘画工作者,作品充分吸纳了连环画场景、人物、活动三要素的布局特点,并用传统精细白描与多层设色的工笔技法展现,使其作品既具备文学性,又散发出传统恬静高雅的意境美。
谢老先生的绘画语言源远流长,一方面体现在勾线上,另一方面表现为设色。中国绘画勾线历史远可追溯到西汉帛画,到魏晋有《女史箴图》、《洛神赋图》;到隋唐几乎达到顶峰,吴道子、阎立本、周昉、王萱几大高手撑起了一个隋唐人物画史的伟大,当然,还有此时无数在敦煌佛洞里默默无闻的杰出匠人亦是功不可没;由唐入宋之际,又有顾闳中一夜而传千古之作《韩载熙夜宴图》; 再到宋代李公鳞、明代陈洪绶,始终传承并发展着中国独有的白描技法。显然,谢老先生无愧于古人以线描形,以形写神的智慧与技艺。从谢老先生作品中人物衣褶重叠勾线处,不难想见宋人勾线的写实精神。而于设色上,中国的绘画的色彩语言包含有中国人哲学思想,五行对应为白,赤,黑,黄,青五色,所以中国画色彩表现并不多变,但看起来总是意蕴颇深。谢老先生作品用色深藏内隐不外乎于此。比如其作品中老人多着白色衣裳,白对应五行中的金,金可喻德行,熠熠生辉。而小孩着红衫,即赤色,赤对应火,火为动因,正是指小孩。而着黑衫多为中老年颇具阅历者,黑为水,水有深隐不测之意,积水成渊刚好意味人的修为与成熟。而黄色,对应土,土为地,为坤,往往指妇德,女人可着黄衫。至于青色,对应木,一片欣欣向荣之象,人与物皆可用之。中国工笔画的高雅还得意于分层设色,由浅入深,层层叠加的技法,它能使物象既富有质感而又显空灵。谢老先生充分发挥传统设色技巧,并结合五色的变化与创新合理地运用在作品中,从中可见一个艺术家的谨严与追求。
如果一个画家仅有传统绘画技艺的修为,还不足以成家,他还需要一颗豁然开朗,见天地众生的勉励之心。谢老先生似乎有于姑苏城外,触及夜半钟声的觉悟。生活不免日常,何不把日常之趣展现于笔下,作品《不堪扰》谢老先生用三角动势的构图把一家老小合力击蚊的场景描绘的精致入微,爸爸执行,妈妈指挥,儿子扶椅配合,三人视线专注于一点可见绘画之妙。人于浮生,自有夫妻之乐,自然之理也。在《假日》作品中,谢老先生用粉红色为主色调,展现出爱情的氤氲。而在《一盏煤油灯,三代祖孙情》中,同样是三角布局中央,但构图平静,老人夜里闭目怡然安享着儿子为自己洗脚后修剪指甲,孙子站着手持灯盏照着父亲修剪脚指甲的手,《千字文》中所谓上和下睦指的就是这样的场景。谢老先生以精湛的技艺与孝悌情怀对此做了一番至简的诠释。谢老先生出生在一个诗书门第,诗文了得。诗与画相结合,是谢老先生的另一番追求。诗文自古便与画相通,王维“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便是写照。作品《谢却海棠飞尽絮,困人天气日初长》中,一株海棠花树,敷色深浅明暗,精工之极。因再无飞絮,两只蝴蝶自然飞去,春去暑来,白昼渐长,老人困倦之态皱纹,斑点刻画周到,此时人与物何异,皆依四时而动息。这样一幅简单的场景便包涵着我与造化合一的深刻认知与天地情怀。
人间有味是清欢,这是谢老先生的画给我的第一感觉。茶有三沸,全在于品。观谢老先生的画就好比品茶,不必一饮而尽,大可于其中慢慢啜饮、品赏,感受人生的平淡与真实,心中负重之气顿时消散;领会先辈孝悌之意,敬畏中华文明;体悟与天地往来的精神,培养人与物和谐相处的境界。
20180304于康桥长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