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轮||我和我的同学

【文字家园】年轮故事征文大赛

对于荣退、赋闲在家的我,时常从各种媒体中看到中老年的回忆文章,特别读到跟我有相同经历的文字时,总有一种恍如昨日的感觉。时光的年轮,就像石头丢进湖中荡起的涟漪,层层拓展,会渐渐在人们的视线中远去,无以复归。

为了忘却的纪念,为了给晚辈留些可以追朔的蛛丝马迹,耐不住寂寞的我,用我尚存的记忆,去回望我的青葱岁月。

我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出生在辽东一个偏僻的小山村。

我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我们家房无一间,地无一垄,临时借住我姥爷家。

由于时运不佳,我刚出生那年,正赶上三年困难开始的第一年,不用提今天的魚肉蛋奶等高蛋白食品,就连极其普通的高梁玉米等粗粮都是严重短缺,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母亲的奶水里,营养可想而知。

母亲含辛茹苦,好不容易把我们拉扯大,等我终于盼到了上学年龄时,却又因为母亲常常需要下田地干农活的原因,我的两个弟弟无人照料。那时幼小的我,不得不按照母亲的要求,在家照顾两个弟弟。因此,我第一次上学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接下来的第二年,第三年,都像第一年那样,一次又一次地被我母亲拒绝了。直到六十年代末,我才正式跨入我们村的小学大门。

不幸的是,等到我上学后,一个“运动”接着一个运动,我一边学习文化,一边接受各种“运动”的洗礼。那时,小小的我们,哪里知道什么叫政治,老师怎样要求,我们就怎么做,只感觉整天忙忙碌碌,真正学习文化知识的时间并不多。有一段时间,就连学习的课本都被抛弃了,取而代之的是老师用刻钢版油印的自编教材,现在想起来,真是可笑。这还不算什么,最可笑的是,我的一首打油诗,还被学校编入了教材,供上课使用。

在五年半的小学时光里(我刚上学时是3月1日开学,后来改到了秋天开学),我和同学们大致经历了“Lin-Biao pan tao”事件,“贫宣队进学校”,“反击You qing fan an feng”,“Bai Juan xiansheng”,学习“huang shuai—yang ying反潮流”,学习“《马恩列三十条》”,“老三篇”等活动,再加上学校每年搞“勤工俭学”活动,所以,我们这届同学在小学阶段的文化课学习,断断续续,跟现在的小学生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在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以为我是我们班同时入学中年龄最大的一个。在时隔40年之后的一次同学聚会中我才得知,我们班跟我同龄的还有李延贵。

李延贵家住在我们村的东南角,与张家村只有一山之隔,距我们小学的实际距离足有五公里。由于他家住的地方比较偏僻,住户稀少,所以,山上能够用于农户平日烧柴的植被十分丰富。于是,在学校放寒假时,我经常跟我四哥到他家附近的山上去割柴。因此,李延贵家就成为我们中途休息和补水的站点。

当我上二年级的时候,我们班除了有几名留级生,又增加了几名降班生。在降级生中,就有六队“皇圣”家的二崽子-王世才。

王世才与我们同龄人相比,长得格外人高马大,长相与他父亲极像,像一个模子扣出来似的。你要说有多像,就有多像,就连说话时的声音,都像通过录音后播放出来似的。

难怪他长得比我大,除了遗传基因之外,他确实比我大一岁。我之所以知道他的年龄,也是在那次聚会时其他同学告诉我的。

提起王世才,说来也怪,仅凭他当时高出其他同学半头,甚至一头的个头,在学校里当个监球队员应该是手拿把掐。然而,他却像个大笨熊,偏偏不喜欢这项运动。但是,这个大块头总还是有他用武之地的。每当学校举办拔河比赛时,他的力气就派上了用场。在拔河过程中,他一般站在最后,等到裁判老师一下囗令,只要他卯足劲,我们班获胜的机率就会大增。如果没有他,我们班根本没有赢的把握。

在纪律方面,照常理说,年龄稍的应该更懂事一些,自制力应该更强一些。事实并不像有人想象的那样。在我们班里,最不听说的,让老师和班干部最操心的,往往都是我们班年龄偏大,身材高大的,主意头特怔的男生。

除了王世才外,还有张进山。

张进山与王世才相比,论个头和力量都不具有优势。但是,张进山天生就是长的一副贱骨头,属于又熊又不老实的那种。

每到下课铃声一响,他总是迫不及待地第一个冲出教室。只要他跑到了操场上,你看把他忙活的,不是搅和女生玩游戏,就是对好欺负的男生东趁着没有防备,东推一把,西撩一下,等到把人惹烦了要反击时,他撒腿就跑,跑得比兔子还快。有时,他觉得玩的不够太爽,没有对手时,时尔还敢跟王世才挑畔。王世才是谁,那是“皇圣”的儿子,是我们班的鲁智深。他力大无比,别说你一个张进山,再来几个帮手,也不是王世才的对手。就是这个歉儿歉儿的张进山,多次被王世才收拾得哭唧屎相的。

到了三年级,班主任是一位从鞍山下乡的知青-范丽。

范老师第一次站到讲台时,给我吓了一跳。先不讲她穿得如何好,皮肤多么白净,单说她用那双令人生畏的剜生生的大眼睛对着我们时,就让我打了一个冷颤,要说恐怖,确实有些过分。反正,只要她一站在讲桌前,不用特意注视我,我就觉得我在教室中根本无处躲藏,在她眼前的一切,自然而然都在她的侦搜范围之内。再加上我从未听过的极具穿透力的大嗓门,也足够让那些不遵守纪律的淘气包喝一壶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后,我的判断并不完全准确。

无论是课上课下,她对纪律和学生的学习成绩,从不放松。特别是对学习成绩差的学生,在学生中组成了一帮一的对子,专门有人负责。这种做法很快收到了效果。在三年级的上学期期末考试中,我们班的成绩在全公社的小学评比中,名列前茅,因此,我们班也被公社教育部门评为先进班级。

在小学阶段,单从劳动方面讲,给我印象最深的,最任劳任怨的,当数张振富了。

张振富是张洪军的五儿子。他也是一名降级生。自从二年级起,他在我们班的每次劳动中,只要老师把任务交给我,在我的组织下,他总是一声不吭,实实在在,认认真真地去做,挑肥拣瘦的事,他从来不干。正因为他长期的良好表现,他被我推荐为我们班的劳动委员。

到了四年级,我们班原来的优势每况愈下,渐渐失去光环。

自打于忠彦老师当了班主任之后,除了在他教的数学有些优势外,其余的真是漏勺打水,提不起来。

有一次,于老师因故没有上班,他已事先告诉了我。作为班长的我,对老师的交待,我是不敢怠慢的。

就在于老师没有上班的这一天,上自习课时,有个学生玩得忘乎所以,到了铃声响起的时候,仍然没有进教室,就被值周老师发现了,他见事不妙,急急忙忙从后窗跳进了教室。

第二天,于老师在上课前,就把那个学生很很地批评了一顿,并罚站一节课。因为此事,下课后,于老师还把我好顿埋怨,说我没有尽到责任,这让我感到非常不爽。多年以后,于老师因为赌博成性,最终脱离了教师岗位。

进入五年级,也是小学阶段最后一年。我们班又迎来了一名新的班主任-徐景辉。

徐老师上任后,他在教学和班级管理上,很快又让我们班恢复了三年级时的良好状态。

徐老师是教语文的。他每到上课时都要求我们先阅读课文,然后划分段落,并写出段落大意,最后归纳中心思想,这是他一惯的教学方法。

由于我吃透了徐老师的教学方法,每到他上语文课时,我都事先准备好了,等他提问问题时,我总是班里回答问题最早,回答最准确的一位。在老师考验我一段时间以后,他把我的课文分段,每段的段意和课文的中心思想,就作为每课课文的最终答案,这种殊荣让我兴奋不已。直到我中专毕业参加工作以后,我把这种学习方法也用到了写作上,所以,我投稿的中稿率,一直保持在80%以上。

前几年,当我得知徐老师退休后也搬到了市里,我主动邀请徐老师和几位小学同学进行小聚。徐老师愉快地接受了我的邀请。就在这次聚会上,他当着大家的面说我,当年能顶半个班主任。

我还记得,在五年级下半年开学不久,一天下午,徐老师把我叫到老师办公室,他郑重其事的告诉我,让我写一篇发言稿,准备让我在公社大礼堂举行的全乡教师大会上作经验交流。

当我听到要去公社大礼堂去作经验交流,顿时让我一愣。我想,这么大的场面,这么重要的会议,让我自己去写讲用稿,万一写不好,不担自己丢人现眼,还会给学校丢脸面。此时,站在老师面前的我,即不想失去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自己又没有十足的把握写好这份稿件,一时让我忐忑不安。我走出学校办公室后,反复琢磨,反复思考,不知如何下笔。

放学后,我想求助徐老师,却被徐老师直接拒绝了。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我只好向他讨教如何去写,徐老师直接了当地对我说,“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写,怎么做的就怎么写”。我听完后,茅塞顿开,心里豁然开朗。在我临走时,徐老师还不忘再次鼓励我,说我有这个能力。就是这样,我诚惶诚恐地接受了这个艰巨任务。

放学后,我从商店买了一本信纸,回到家里,就马拿起饭桌放到炕上,开始着手写了起来。第二天早上到校后,我把写的讲用稿交给了徐老师,让他帮我把把关。等徐老师看完后,又一次让我没想到的是,徐老师竟然一字未改。

过了几天以后,在公社召开的教师大会那天,我坐在教师中间,心里一直扑通扑通地跳,当我听到主持人用麦克风喊到我的名字时,心跳得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当我走上讲台后,面对台下二三百人,我的眼镜根本不敢往下看,紧紧地盯着讲稿,根本忘了平时领读课文时的抑扬顿挫,像机关枪似地,大约用了十多分钟,一口气地读完。当我在临走下讲台给台下行学生礼时,台下立刻暴发出一阵阵热烈掌声。

就是在那天中午,我和老师们一起,在公社礼堂的食堂,第一次吃到了香喷喷的白馒头。

会后,我小心翼翼地卷起了颁给我的“学习雷锋积极分子”奖状,乐滋滋地把它带回了家里。母亲看到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一九七五年,我通过升学考试,顺利升入初中。

当时的初中,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初中,而是把我们村和张家村的小学毕业生择优成一个班级,暂时在我们小学继续学习。

上初中后,我们上午学习,下午在新建的房间里为县里的水泥厂糊纸袋。那时的初中也是三年制,跟现在没有区别。只不过是头两年,我们仍在我们村办小学学习,习惯称为小学带帽。

初一的上学期,我是我们班第一批加入共青团的三名同学之一。而我与其他两名不同的是,我是个“根不红”的学生。经过组织考验转正后,我被校团委任命为我们班的团小组组长,从此,我在班级又多了一个头衔。

一九七七年秋,我又通过升学考试,考进了我们公社唯一一所正规中学。班主任潘老师经过一个多月的考查,我被委任为我们班的长,并兼任团支部书记。不久,在学校学生会调整中,我又被任命为劳动部部长。第二学期,也就是一九七八年,我又被学校任命为学生会主席。

在这个学期,我作为中学的学生代表,同殷家小学周校长一起,参加了在汤池举行的“营口县教育战线东部六个公社师生代表经验交流会”,这是我在中学时期参加的唯一一次经验交流会,正是这次经验交流会,为我在中学时代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回顾我在小学和初中的八年半的时间里,我当过班长、团小组长、团支部书记、学生会劳动部长和学生会主席等头衔。一个个头衔,就是一个个光环,一直照耀着我,陪伴着我,把我从少年一路顺风地加持到青年,让我度过了非常难忘的美好时光。正是在这多光环的辐射下,为我以后的成长和发展,打下了良好基础。

考上高中和中专后,我曾当过体育委员和生活委员,在中专毕业前,我又被评为“三好学生”。

过了花甲之年,仍然不服老的我,也想出来嘚瑟嘚瑟,才让我捣腾出这些早已封存已久的老箱底,拿出来曝光。虽然过去的“老班长”不是浪得虚名,但在今天,毕竟已是落日黄昏,朝晖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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