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买鞋的记忆里,我就没有穿过三十六号的鞋子。也就是说,我的脚在女人中应该不算是小的了。
小时候,穿的是娘做的布鞋。除了过年时穿新鞋,平时穿的鞋,用的都是从大人们的旧衣服上剪下来的稍微好点的部分。
那时,没有电灯,冬夜里很早就睡下了。半夜里醒来,睁开朦胧的睡眼,总看见娘在昏黄的煤油灯下,纳着鞋底。为了结实,娘用的是粗粗的麻线。所以,拉线时特别费力。那发出的有节奏的声音,是最好的催眠曲。
第一次穿买的布鞋,是一双紫红色的带点斜条的鞋子。用水洗了一次后,就再也不跟脚了。好动的我,穿上那双鞋,好象多了一些负担,走几步就得停下来提鞋。有时候,我宁愿光脚,也不愿意穿它。
光脚的习惯,现在已经是没有了。那时光脚是很平常的事情。春日里,赤脚踩在刚翻过的田地上,松松的,软软的,感觉很踏实。土壤里细细的沙粒,弄得脚掌痒痒的,很舒服,整个身心也象脚指头一样,彻底地放松,没有一点点负担和束缚。
上初一的时候,我穿了娘的皮鞋上学。因为连日的雨雪,我的布鞋湿了又湿,实在没办法晒干。所谓的皮鞋,是一双比我的脚大出两个号码的很旧的一双猪皮棉鞋。因为那时的裤脚特别小,穿在脚上的鞋子显得特别大,同学们都笑我。后来,上课间操的时候,我都躲在厕所里不敢出去。那时的我,好象很自卑,不知道是不是鞋子的缘故。
等到我能赚钱,自己买鞋穿的时候,日子也好起来了。可我的脚已经长成了一双三十八号的大脚了。有一段时间,流行那种尖尖的高跟鞋,前面的部分很短。那种鞋穿在我的脚上,特别滑稽。有时最小的脚指头便若隐若现地露在外面。那时的我,出一次门,为了找一双合适的鞋子,煞费苦心。
有一年夏天单位组织旅游,在海边我的凉鞋带子断了,直接没法走路。跟那个人说附近给我买双拖鞋穿到集合的车上也好。那人说就这点路,赤脚就可以。于是,三公里的路程,青岛的夏日街头,有一个提着鞋子,赤脚走在繁华大街上的女子。那个人也在十几年前从我的生活出局。
婚姻里没有了爱和感动,再艰难的维持也到不了终点。如同脚上难受的鞋子,迟早都会扔进命运的垃圾箱。
那年遇到姐姐,从一个漂泊的人成了被人宠爱的孩子。每次逛商场,只要我喜欢的鞋子,姐姐总是抢着买单。有几次,买到一双合适的鞋子,第二天她会再去买一双一模一样的给我,说是鞋子不是别的,遇到合适的不容易。
对我来说,朋友也是,人生苦短,遇到合拍的朋友更是不易。
鞋柜里有一双限量版的运动鞋,是儿子军校那年用了半年的津贴买来的。事先没有告诉我,打开快递的包装一下就惊呆了!太漂亮的鞋子,是我一直喜欢却不舍得买的。儿子那时候每月的津贴几百块,我知道怎么样的省吃俭用才能为我买下这双鞋。至今这双鞋子我没穿,放在那里,有些美好的记忆需要一个载体,这双鞋,纪录着我们那些年一起吃苦却很幸福的日子。
现在,市面上的鞋子五花八门,什么款式的都有。逛商店的时候,我特别爱看鞋柜。有时看到一双双鞋子,好象一件件艺术品。五彩的亮片。七彩的流苏,虽然我不曾穿过,但可以想象在那些精致的脚上,会是多么的美丽。
如今,我已不再为鞋子发愁了。奔波了很久,终于找到那个愿意一口气给我买下五双鞋子的人。我也不会为了所谓的优雅,让自己穿上举步维艰的高跟鞋。只要穿着合脚,只要感觉舒服,我不会在意在别人眼里的效果。
适合的就是最好的。
对人生的感觉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