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了,又一次为一篇写麦田的小说感动。已经很久了,那么多那么多的文字,在我的眼前一闪而过,却从来没有流过我的心脏。就像我听过很多人在我耳边说起天长地久,说起海角天涯,甚至描绘地老天荒的样子,那是多么美多么美的景象,可是却从来没有进驻过我的内心。
言语和心毕竟还是有距离的,或者说言语代表的是一种状态,心却代表一种沉淀。言语就像漂浮的颗粒,不曾触及到沉淀的内心。我曾经是多么快乐的奔跑在家乡的麦田里,翠绿的波浪掀起我小小的孤独,风一样把大人的斥责抛在身后。虽然我喜欢麦田,但我不喜欢劳动。
一个人孤独的时间久了,外表就会越发的活波开朗。
我喜欢的那片麦田,最终没有抵御得了自然的规律, 在我满是落寞的身影里,它们欢快的由翠绿变成金黄,虽然低着头,但绝对高调的在阳光下摇摆。我蹲在田垄上,摸着我曾经那么喜欢的麦苗,如今却满是麦芒扎伤了我的手指。我有些难过,我一点也不想帮大人把丰收的喜悦载回家里。我就那么执拗的蹲在那里,挡住了母亲收获的双手,收割机也随之停顿。母亲麻利的把我拉到一边,收割机硬生生的推倒我所有的希望,以及身后我那哭成一片的麦田。
这是自然的规律,我知道我无法抗衡。我知道母亲一直说我不懂事,让我好好反省。可是,包括麦田都不知道,那片麦田是怎么样支撑我走过我那缥缈的童年,支撑我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每一次回家,我都会蹲在田垄上看它们很久,可是已经沉睡的麦田,再也做不到小时候那样和我心灵相通了。麦田有它们自己的想法,经过一年又一年轮回的生长,麦田已经逐渐接受这种规律,顺应生长已经是它们内心的潜意识。偶尔会有那么几颗麦苗被选为实验收藏,而更多的麦苗早已顺其自然。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爷爷曾经指着满墙的书籍告诉我,只要我读完了它们,我的人生就不一样。彼时我本是村里最爱玩的一个姑娘,浑身上下充满了麦田和泥土的味道。也不知为什么,我那富有远见的爷爷告诉我女孩子要多读书。可是,爷爷你看,我在读完了你所有的藏书,以及你写的每一篇作品后,我依然是那么的顽劣不堪。可是,那之后,我的心就变孤独了,取而代之的是我越来越活泼。而在每一个孤独的日子,麦田则成为了逃离孤独的最佳向往地。
我一直以为,麦田是最懂我的。可是我的麦田却死了。死在很久很久以前,母亲挥舞的镰刀下。当时看到麦穗一堆一堆的倒在我面前,我就应该觉醒,我曾经的麦田已经一去不返。可是我曾经多么执着的认为,麦田不仅能生长麦穗,还能开出美丽的花。多年以后,麦田告诉我,它们只能生产麦穗,而且颗颗麦穗都有麦芒。一直在我心上舞蹈的麦田,终于有力的讽刺了我曾经单纯的梦想。
麦田开始沉默,偶尔有清风的时候,会朝我点点头。我笑笑的摸了摸它们,重新上路。我不是过于执着的人,我知道我的前方还会有麦田,但我不会走过去看它们了。麦田是我沿途的风景,只是停留的有点长。母亲来电话说,家乡的麦田又到了收获的季节。我笑着说好,麦收时节我赶回去和麦田道别。
流年的风很大,吹得我头发有些凌乱。凌乱中,风沙迷住了我的眼睛。于是,眼泪就下来了。有人问我,安小澜,你怎么哭了。是的,风沙太大,我的眼泪不受控制。而曾经的那片麦田,早已经不知道我已更名为安小澜。它们执着的认为,当年那个蹲在田垄边和它们说悄悄话的小姑娘好像一直没变。
我不怪麦田,因为不止是麦田不了解我。就连和我那么多年那么多年的亲人,都不了解我,何况是昔日的麦田。
那么,再见,麦田。再见,那个曾经执着喜欢麦田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