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伯第八⑬
子曰:“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子曰:“笃信好学,守死善道。这一句话的核心在八个字:“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后面的部分都在解释这八个字,都在告诉我们如何去做。关于如何做的部分是有时代的背景的,核心的道理就在笃信好学,守死善道。笃信:笃,是坚定的,坚固的信。好学:我们非常努力刻苦地去学习。
这句话次第,是告诉我们一个有志之士,该如何安身立命的次第。首先要笃信,我们只有坚定地信才可能好学。在生活当中也是一样的,比如说有的人相不相信美好?信,相不相信圣贤文化?相信。相不相信修身之道?相信。相不相信这个事情可以做得更好?相信。
可是不够笃信,当我们不够笃信的时候就不会好学,只是信而已,所以很多人只是停留在信的层面,但是并不坚固,只有非常坚固地笃信,我们才可能为之付出心血,为之付出努力,才可能好学。
有了笃信,有了好学,“守死善道,”这里说守住的是善道,我们如果没有经过笃信,没有经过好学,不知道什么叫做善道,他和我们平常意义所理解的善不同,他会随着我们不停地学习圣贤的文化,不停地修身,我们对于善的理解和概念会有变化。
所以只有好学以后,我们才知道什么叫做善道,也只有通过好学以后,我们才知道如何守死善道,否则我们是不知道如何守的,我们总是被自己的情绪、被自己的欲望、被自己的杂念牵引。我们就守不住,死不变,至死不渝、至死不变的。
守死善道,是我坚信,并且好学,好学以后我就开始增长了智慧,我知道何为善道,我也知道该如何守住善道,至死不渝是不会变的。
接下来开始举例子了,在孔夫子那个时代告诉有志之士该如何守住善道。在那个时候大家读书都是为了从政,都是为了救民于水火,都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所以举了那个时代背景下的例子,有志之士,笃信好学的、守死善道的,该怎样去做呢?
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危是即将发生;将乱,称为危;已经发生乱象,乱事的邦,就是国家,是不居的。但是这里我们要注意了,不是说这个国家有危险、有战乱我们就不在那里居住,我们就不进入了,不是这个概念。是即将要发生危险的、发生乱事的邦国,我们不去做事情,不去从政,这个叫不入。
乱邦不居,这个国家有很多的乱事,我们是不居其位的,也就是不给他做事情,并不是在那里居住。孔夫子在周游列国的十四年当中,经常居住在祸乱的国家。比如说他在卫国的时候,卫国也在发生内乱,卫国的卫出公有意让孔夫子在卫国从政。
这个时候冉有不知道老师的想法,就问子贡:说夫子准不准备在卫国做事情,他是否会帮助卫出公。子贡说:我去问问,结果子贡就问了孔夫子,伯夷、叔齐是什么样的人?孔夫子说贤人。这个时候子贡就明白了,说老师不会在这里做事情的,这就是孔夫子的主张。
因为卫国这个时候父子争国君这个位置,这是乱象。所以孔夫子说:无论是父子的任何一方,我都不会去帮助,因为他不合礼,这都是乱象。所以说不居其位,是讲的我不会在这里从政,不会在这里做事情的。并不是不在哪里居住和不进入这个国家。
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如果天下是有道的,我们就显现出来,这里的见指的也是从政做事情。天下有道或者一个邦国有道的时候,政治清明的时候,我们是要出来做事情的,是要为民请命,为国效力的,来施展自己的才华。
无道则隐。这里的隐指的是不仕,就是不出仕、不做事情。没有道的时候乱的时候我们就不做事情了。这里的隐并非隐居的意思,因为孔夫子一生并没有隐居。无道的时候,他就在专心地做学问。
在孔夫子一生周游列国的十四年当中,带着弟子去过很多的国家,他看到这个国家是乱象的时候,孔夫子就闭门不出了,这个时候他把他的心血和希望,都放在了自己这些年轻的弟子们身上,就给自己的学生们讲礼,给自己的学生们讲乐,给自己的学生们讲古之圣贤的文化来教导自己的学生们。
让弟子们将来有机会去报效国家,去为民请命。有机会可以把文化传承下去,所以隐并不是隐居,也并不是不做事情,而是做文化的传承,就不要再去从政了,因为无道的时候没有人会愿意听仁义道德。
越是无道的时候,越是乱事丛生的时代,人们崇尚武力,这是孔夫子不推崇不赞同的。所以说我们就做学问,教化于自己的学生就好了。
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一个国家有道的时候,贫且贱,很可耻。为何?国家有道的时候,作为一个有志之士,你并没有去做事情,所以才会贫且贱,这是很可耻的事情,没有去施展自己的才华,你没有为国效力,没有为民请命。
国家无道的时候,你却自己变得很富贵,为何?一定是搜刮民脂民膏啊,整个邦国是无道的,人民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你自己却是很富贵的,说明你贪婪。
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这都是可耻的。这三段其实讲的都是一件事情,只不过举了三个例子告诉我们一个道理,有道的时候要去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要去为国为民效力,邦无道的时候,不要助纣为虐,要懂得隐起来不要居其位。
我们再讲回这句话的重点,“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到了我们这个时候,因为时代背景不同了,我们这个时候是一个盛世,是老百姓衣食富足的时候,但是我们要做的依然是守死善道,我们现在的行业变得越来越多,不像古时候,只能去从政。
而我们现在各行各业都可以去选择,但是我们不变的是其中的道,我们要守住善道不更改,我们去选择一个行业去做事情的时候,这个行业是不是善的,是不是欺骗他人的,我们进入了一个行业,进入了一个企业,或者我们之间去做生意,也要恪守善道。
甚至这个行业其他人在做什么事情,我不管。其他人在做什么事情我们无法改变,但是自己是要守死善道至死不变的。我要做的事情一定是帮助他人的,一定是对别人有益的,一定是可以给我的客户,给我的消费者,给我的同事创造价值的,带来帮助的。否则我是绝不会做的。
当我们学习了儒家文化,如果是笃信的,就会好学,只有不停地去好学,我们才能更深刻地认识到儒家文化到底在教给我们什么道理,我们明白这个道理,才知道如何去守住心中的善道,当我们守住了心中的善道,也就有了我们自己的行为准则。
在这一生当中我们也就知道了,该如何安身立命,该选择什么样的行业,该以什么样的心态,该以什么样的行为做好我手里的工作。
我们这里再做一段总结,有的人会认为儒家这不是逃避吗?“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隐,”有道的时候你就出来做事情,无道的时候你就去逃避了,就去躲起来了,其实绝然不是。
我们去看孔夫子的一生,我们就知道了孔夫子在鲁国做过中都宰,做过大司寇代理相事,并且孔夫子这一生周游列国,都在寻找出仕的机会,都想要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他并不是不想去做事情,但是孔夫子提倡以道事君。说我去侍奉君主可以,但是必然是以道相辅佐,如果不合道,我是坚决不做的。
这是儒家的风骨,我当然要去做事情,而且不光要做事情,我还要非常努力地寻找机会去做事情,但是我有我的原则,如果这个事情是不合道的,不合仁义、不合礼的,我是绝不会做的。
所以孔夫子周游列国十四年,再加上在自己的鲁国,他并不是没有机会去从政,也不是不想从政,而是看到很多国家的乱事,接触过很多诸侯国的国君,是不能以道事君的,是不能以礼事君的,没有人去遵循周礼。所以说孔夫子才放弃了从政,并不是他不去努力。
我们到了今天也是一样的,一个人要积极努力向上地去做事情,但是我做的事情如果不合善道,不合我们心中的道义,那么我是不会去做的。孔夫子到了晚年总结自己的一生,说为什么我推行的道、推行的周礼实行不下去呢?为什么人们不愿意去遵循?
在周公那个时候为什么人们可以遵循周礼?因为天下有道,因为人们在盛世他都会遵循礼去做,而我现在推行的周礼、推行的仁义之道逢在乱世,在乱世的时候人们都崇尚武力。
所以说怎么办呢?我就把自己这一生的所学,一生的见闻,通过编写《六经》,通过自己平时对弟子们的教化,他把所有这一生经历的事情,加上圣贤的文化和自己的体悟,著成了书籍,也就是后来传世的五经。
《论语》是弟子们,在总结孔夫子这一生,对弟子们的教导和教化才有了《论语》。这个时候孔夫子总结了这一生的心得经验,发现在这个时候,要想把周礼,想把仁义之道,盛行于天下,这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可以把他留下来,我可以把他整编出来,以传后世,当后世出现天下有道之时,儒家文化必然盛行。
孔夫子晚年,开始做文化的传承,对于出仕,改变当下世道的事情,已然放弃了。所以他自有长远的打算和长远的目标,长远的规划。这个时候我们再来看这句话,“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隐,”是因为他要守的是心中的那个善道。
到了我们现在也是一样的,只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只有所做的事情是符合自己心中善道,我才会去为。如果不符合善道,继续等待机缘,等待合适的事情出现就好了,这是学习儒家以后该有的那个风骨,该守的那个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