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读过《大地册页》,建议你也读一下此书,藉此书窥探过往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
“他们的生命淌进我的生命,而我的生命,亦是他们的支流。其中自然有不同,但在很多方面却比我原以为的,要相似得多。我现在觉得一个人或许可以活在两种生命里,但见到同样的真相。”我从没想过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还有这样一个地方,还有这样的一个人记录着普通人琐碎的记忆,记忆里有大西洋灰蒙蒙的海浪、雨飑斜斜的海风和那个伤心的拐点,这样细节的描写,饱含克制而又细腻的情感,就像我们正在或是曾经正在经历的。
书由七个短文组成,有的为了摆脱现世背上行囊远去的青年,有为了生活卖掉共患难的老马的父亲,有不愿离开旧居的奶奶;还有为了生存葬身鱼腹的渔民和世代挖矿的祖父……看似七个毫不相干的故事,却串联起从孩童到暮年不同年纪不同的想法,从逃离到不舍,最后发现这是命运不可逃脱的轮回。再慢慢品读这些情景的描写,优美的译文就让你感觉这像是一首诗,又像是一位老人对你讲述的故事,尽管是那些与你没有关联的故事,却又能让你在那被隐藏在生活琐碎的细节中的被克制的情感,在心底泛起的层层感动的波纹。
《秋》:在岸上被拍碎的潮水,远处的孤船、溃烂的木棍,发黑的海草,就好像这是一个自戕的季节。一个到处打工的为了撑起这个贫穷家的男人父亲,在母亲的决定下,为了一家人的生存,打算卖掉那匹与他一起下过不见天日的矿、在风雪夜里等落魄的他回家的老马……到最后父母在暗夜的海风中仅仅依偎。我才发现,生活就是在得到中不断的失去,失去中不断得到,成年人也不能避免守护不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像是文中写道的那样“我就感觉世上所有想象中最坏的事情全部降临了。只不过和我之前料想的全然不同。那可能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成年人的生活会多么艰难,而且做一个成年人也可能是非常可怕的事,我一下子自私地担心起来,不止是为了那一刻的我,也是为了多年后的自己。”
《船》:不得志的父亲最终死在与其斗争里一辈子的海中,葬身鱼腹,母亲总是看不惯父亲读书的样子,认为这是不切实际的无用功,当女儿们全部远嫁的时候,母亲认为外边的男人都是骗子,不会有好结果。老辈的人总是不愿意离开故乡也不愿意子女离开,就算是勉强同意,他们也总是懊悔万分,就算知道外边的生活会好于乡村生活多倍,似乎有一种力量将他们深深捆绑在这片土地上,这是一种已经融入血液中的、精神里的执念。可是勇敢的父亲在书中寻找方向,勇敢的女儿们终究是远嫁他方,一个在精神的世界中逃离,一个在现世的环境中逃离,这都不是背叛赖以生存的大海,而是追求内心的向往。父亲的高贵在于为了生计到死也没有沉迷于精神世界,而是在做自己最不喜欢的事情,那些花一辈子做自己厌烦的工作的人,是不是要比自私的追逐不切实际的梦想、随心所欲的生活的人,更加勇敢和值得尊敬?
《黑暗茫茫》:里靠挖煤而生的父亲对儿子说,抱歉能给你的这么少,既然不能给你什么,也会努力不索取……父母靠双手尽努力给了最好的,但是生活的洪流从没有因为他们的努力而手软。
…………
关于景色的描写毫无为了渲染而采用华丽辞藻去进行大场面的铺排,让人读起来那么的自然且优雅,即便是描写看起来是那么的隐晦和压抑,却始终保持着光彩照人和熠熠生辉的感觉。
“暮色渐浓,夕阳给万物抹上金光。没有棱角的灰石向着它们念想的欧罗巴赫然耸起,也漾在这片晚照中。落日信手点染的,还有未长成的云杉、往低处藏躲的地衣、精致而不失刚健的蕨类、根茎如神经般虬结的苔藓、瘦小而强硬的越橘。灰暗的雨飑斜斜地从海上扫来,又骤然远去,不由分说得如同趁人不备的劫掠者;所过之处,所向之地,尽管仓促,都转眼间湿透了。此时,透彻的水珠捕获余晖,把彩虹的万般旖旎都收纳承托起来。”
……
诚然这是一本值得细细品读的书,是值得也是必须一口气读完的一本书,想写的东西太多,有宿命、有斗争、有梦想、有逃离、有乡土情、有亲情……编织出的一张命运的大网,紧紧束缚住这里的每一个人,他们就只能如扑火的飞蛾一般,义无反顾地逃离或是与浪涛汹涌的大海作斗争,不论是哪一种,都在离故乡越来越远,伴随着阵阵割裂的伤痛。
最后致谢一位姐姐,赠予此书。望藉此书窥探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
走过布雷顿角 -记《海风失落中的血色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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