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天总是灰蒙蒙的,没有一丝色彩,总是在凌晨接近黎明时分下起茫茫细雨,这就让彻底光明之后的清晨变得清凉非常,常常使人舍弃温暖的被窝也要到这喜人的清凉中去。
泥土和青草的味道迅速俘获刚醒来的嗅觉,早晨的气息总是让人在不知不觉之间就被希望充盈。街上行人稀少,出租车们甩着大屁股给每个角落捎去意想不到的人物。
雨落在树叶上,把炎热的夏日积攒的灰尘悄悄冲刷掉,小草就是在这点滴之间复苏起来的,土壤再次变得湿润松软,树的根顺势扎得更深了。这个时候如果种一颗桂花树,大概率是能存活下来的。
乔安独自坐在沙发上,双腿无所顾忌的敞着,米白色的外套衬得她更为冷静了些。像画了线的秀气眉毛下的眼睛默默注视着窗外冒尖儿的树梢,这棵树的树顶还是一片新绿,在四楼这个时候看得清清楚楚。
屋里十分安静,风声和雨声从阳台把秋天一遍又一遍地吹到屋里来,兰草绿油油的,开过两次花以后长得更看成了些,仿佛这家中的一份子。也是那样的冷眼旁观,默默接受着周围的一切。
乔安拢了拢秋衣,捶了捶膝盖,手撑着又厚又重的沙发站立起来,这两个最开始不入眼的家伙,如今变得柔软舒适起来。在乔安起身后时被微微推动了一下。她的身体变得日渐丰盈,甚至臃肿起来,行动缓慢的她迈着慵懒的步子往窗户边走去。
乔安喜欢窗子,无论在哪个地方,站在窗子面前的乔安总是表现出异常的坚定。她把自己的整个身躯和灵魂收拢起来,透过那扇窗子省视着外面世界,倾泻她对它的看法,使它变得诗意,变得活蹦乱跳或者偶尔的郁郁寡欢。
她的嘴角始终保持着冷静,只有仔细观察才能窥见她眼中浮现的淡淡笑意。常常在这种时候,乔安对生活的笃定又多了几分。肚子里的生命使她渐渐长大了,她的思想如雨后新绿一样焕发着勃勃生机。
乔安跟我讲她的梦。她梦见好多不同种类的鱼,在深浅不一的河水里若隐若现,她仿佛又梦到她的爱人,两个人都还很年轻,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只有在听她滔滔不绝的描述这些梦的时候,我才再次看见她身上的孩子气质。那种活力四射的,同时伴随着好像任何事情都无法扰乱其自信的坚决。她伸手去摸一摸肚子,轻微的胎动让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北方的天气早就冷了起来,一路南下的时候亲戚朋友们很少有人提及乔安,好像她出嫁以后就不存在了一样。家家都其乐融融,大家都生活得依然丰富多彩,充满欢乐。只有乔安,似乎不止是把自己出嫁了,更像是把自己与周围过分亲密的一切隔断开了。
尽管儿时的乔安在亲戚朋友的口中是那么的乖巧懂事,常常是人们家长里短的谈资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结尾又总是哀叹地流露出真情十足的怜爱。然而现在大家似乎都把她忘了,特别是当她独自默默一个人搬到另一个城市以后。
乔安自己为此似乎一点也不难过。每次我见到她,总能从她的身上感觉到满满当当又不失风度的沉着和自信,不管她滔滔不绝还是不言不语。这也是我一直倾慕着她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