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青点点头,起身整理那张画皮。画皮的五官太过浅淡,她向聂怜借了一支笔,当着她的面就画起来。聂怜处理好手上的伤,歪头看她一点点把画皮的五官描绘清楚,柳眉,杏眼,高挑的鼻,最后又用红笔在唇瓣上勾起一个弧度。
聂怜很想说一句,别画了,横竖只是一张皮,画得再美也不是真的。何况那张皮远远没有叶青青自己美丽自然。可偏偏它能遮住她胸前的血洞,能遮住她苍白的脸色,让她看起来就像大街上那些没有披着皮的正常人。叶青青画好了皮,又重新披在身上,将自己仔细地裹起来,又在脖子后缝合最后一丝缝隙。再放下头发,她就是一个正常的、洋溢着笑容的姑娘。
聂怜帮不上什么忙,就捏着针线等在一旁。那根细细的银针早就被染上一层又一层的血,鲜红凝结氧化成褐色黏在针上,又被送到水龙头下一遍遍清洗,可上面淡淡的腥味怎么也去不掉,连带着整根针也成了褐红色。
聂怜依稀想起,叶青青从前不是这个模样。
她素来爱看些宠物博主,看宠物们咿咿呀呀地向着主人表达自己的欢喜和依恋,或者为了一块零食和同伴们打得鸡飞狗跳,或者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杯子,被主人大骂之后生气地一甩尾巴就跑。这些小动物总能治愈她满身的疲惫。就在这个时候,她刷到了叶青青的视频。
叶青青收养了好几只流浪猫,其中不乏断腿的、生病的,甚至一只猫干瘪得几乎只剩了一张皮。她小心地照顾它们,给它们喂食,几只猫从刚开始的冷眼旁观,到后来围在她脚边咿咿呀呀地叫着“妈妈”。聂怜看了一部分就因为忙着工作不再看了,就是记得那个女孩子挂着温柔的笑,一身翠绿的长裙,像一片春天里生机盎然的绿叶,以至于当她第一次在诊疗室见到叶青青的时候,几乎没能认出这是视频里的那个姑娘。
那时叶青青伤得也不轻,心脏被利刃切成了几块,胸口的血把身上披着的皮都染红了一大块。她忙着给叶青青缝合心脏,又再给她挂上针输血。鲜红的血一边顺着叶青青的血管流进去,又从心脏的裂痕中淌出来,聂怜几乎用光了诊疗室中存着的血才算帮她恢复正常血量。那之后,叶青青每一次来,都需要缝合心脏、输血,直到现在,血管再也扎不进去针,心脏再也没有下针之处。她已经穷尽一切手段了。
于是看着叶青青往门外走时,她忍不住再次叮嘱:“别再开手机了啊。”
第二天,叶青青没有来。
一周过去,叶青青仍然没有来。
聂怜知道结果了。
她坐在诊疗室里,看着太阳的光线一点点移动,由强变弱,再到消失在天边,终于把头埋到膝盖上,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