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干涸的土堆上,青嫩的野草随着风沙摇曳着。在沙漠里随着骆驼队绝望地奔波了数日,终于找到了位于这片土黄贫瘠的沙丘后的白水镇,显然,这的确是如同友人口中所描述的新疆原始古镇。

一进这个小镇,各色的商家和淳朴的居民就让我眼前一亮,那些陶罐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稀奇玩意儿,陶罐上的花纹也十分特别,手工绣制的饰品在女老板的描绘下,俨然比得起千百年前的古董,这倒是给我们这些外来客长了回见识,女老板的笑容非常厚实,让人看着安心,新疆的妇女们也都有着一双巧手和艺术的创想。

我和友人一路挖掘着白水镇上的特色,探讨着此次论文的细节问题,这一路上的见闻确确实实给了我们许多灵感。正当我们用相机记录着此地的独特韵味时,一个中年男子主动上前来,用带有乡音的普通话和我们交谈。这个中年人名叫阿迪里,是当地的乡长,一开始,他以为我们是南方来的记者,所以想让我们为他们做个专访,好让更多人慕名前来,可惜我们这些遗产文学研究者只能辜负他的期望了,不过我们相信,美玉是不会被埋没的。封闭也未尝不好,至少可以知道原始的面貌,最纯的才是最真实的。在阿迪里这个临时导游的带领下,我们很快的对白水镇有了大致的了解。

当路过一家装饰独具西域风味的店时,我不自主的停下了脚步,镇上大多的建筑都是土质的,很少有像这种全木质结构的,阿迪里向我们介绍道,这家店算得上是是当地有名的大酒馆了,里面的葡萄酒和烤全羊可是一绝!在阿迪里绘声绘色的讲述下,不知不觉肚子已经开始叫了。于是,我和友人打算先放下论文的事,填饱肚子再说,顺便答谢一路相伴的乡长。刚走进这家店中,一阵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店老板是个热心人,这里难得有像我们这样的外来旅客,他给我们安排了最靠前的位置,老板称这个是全店最好的位置,可是我却仍有所疑惑,莫非就是因为这里能闻到最浓的花香?我观察了下桌子的左侧,这里用红和紫交错的纱帘隔住了,后面仿佛还有很大的空间,可那是做什么用的呢?帘外开着艳丽的红花,吐露着芬芳,那轻薄的红色花瓣如同舞裙般摇摆着。阿迪里告诉我们这种花叫“红勒米”,在镇上不多见,是从北疆带来的。久久闻着这香味,似乎早已没有饥饿的感觉了。

正当我出神的望着这种花时,老板突然用当地的方言高呼起来,一下子把我的注意拉了回来。几秒钟后,不知何处传来音乐声,我身侧的纱帘被拉了开来,令我吃惊的是,这里竟是别有洞天,在这个小酒馆里,竟还搭了个舞台,伴随着西域味浓厚的古乐,台上的姑娘开始慢慢起舞,由于刚才过于投入,我已不记得她是何时走上台的了。我们的菜也陆续上桌了,可是,比起食物,我对这种独具新疆特色的舞蹈更加感兴趣。

台上的姑娘穿着一身和红勒米一样鲜红的舞裙,随着她步伐的移动,舞裙也如同蝶儿般在空中飘扬。她的脸上蒙了层红色的薄纱,隐隐可以看见大致的长相,确实是个清丽的人儿,不过,最让我无法移开视线的,是她那对双眼,长长的睫毛,如墨般浓黑的瞳色,恰到好处的轮廓,让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形容,那样的眼神,有着独特的吸引力,不娇不媚,也不似幽怨,像一弯明月,似一泓甘泉,能够滋润沙漠久封的干涸。

我拿出相机正准备拍照,店老板阻止了我,他告诉我,这个环节是不允许拍照的,这倒让我有些小小的郁闷,莫非这姑娘果真是大明星不成?我无奈的收起了相机,阿迪里似看出了我的心思,轻笑道:“你可莫看得太着迷呀,这舞娘可是很特别的。”这话让我着实摸不清状况了。阿迪里继续解释道:“一般新客都看不出,其实,这‘舞娘’他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什么!这是个男孩?怎么可能呢?”我对着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惊呼道。“你不信我也被办法。”阿迪里笑道。虽然这很离奇,不过这种说法也未尝不可信,我试着接受他是男子的想法,但这也让我更加好奇,一个正当二十的男孩子,怎会到这种地方来当‘舞娘’?是独特艺术还是?于是,我决定去找寻背后的真相。

晚间,安顿了住处后,我以买特产为借口,独自走上街去,再次路过那家酒馆时,他们正在打烊,随后,便见着白天招待我们的店老板拍着一个年轻人的肩走了出来,从远处看身材,我断定这个青年就是那个‘舞娘’。我跟着他一路走着,途中,不时有人和他打招呼,看来,这个镇上不认识他的甚少。我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以免被发现后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不久,他走进了路边的一处土房,向着里面用方言喊了一声,远处传来一阵孩童的声音,由于天色已晚,我决定先回到住处,明天再到此来解开真相。

一夜过去,我因为想着男孩的事,久久难眠,好奇心驱使下,我一早便到了昨晚的土房前,这是个非常破落的古旧小房,街道上几个孩子正拿着贝类的小玩意儿做着游戏。我小心翼翼地走到屋内,眼前的一幕让我震惊了,暗黑的房子内,并没有过多的家具,可是一张石床上却睡着五六个孩子,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家庭?那个年轻人在这里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就在我准备离去时,几个孩子拉着个大人匆匆忙忙走了过来,带头的孩子指着我,嘴里不知说着什么,看他的样子有点惊恐害怕,看来是把我误当成小偷盗贼之类了。我正要上前解释,发现他们牵着的这个大人甚是眼熟,我仔细分辨了下,他应该是那个舞娘,只不过此时他是一身男子的土布服装,但那双眼睛我是不会忘记的。我简单的上前说明了一下情况,还好,他能听得懂我说什么,虽然他的普通话很怪,我也没大听懂,但大致能听见他说了这些孩子住在这儿,这里是他们一起的家,自己也是孤儿,他和他们一起生活。我大概知道他当舞娘的原因了,这些孩子都聚起来时,有十来个左右,他一个大人要和那么多孩子一起存活,就必须有工作,但他体质瘦弱,却擅长舞蹈,机缘巧合下就当了舞娘,虽然是个男子,但是观众也没有多考究他的性别问题,而是欣赏他超凡的舞艺,而为了以神秘感来增加商机,老板固然不会让游客拍照了。不过他自己也是孤儿,还要照顾那么多孤儿,着实让人钦佩!心中疑虑解开后,我感觉整个人豁然放松了,在和他愉快的交谈后,我上街购置了几大袋粮食水果留给这些孤儿,他灿笑着,不停地说着“谢谢”。那一刻,我感觉,他也不过是个缺少关怀的单纯的孩子,可是却坚强的撑起了这个“家庭”。

停留数日后,我和友人收拾了东西准备转站下处,乡长将我们送至镇外,在那个小镇和荒漠交集的边缘,我看到了那个火红的身影,在风沙之中飘舞。他没有说明自己是那个曾和我交谈的男孩,脸上蒙着红纱,依旧不变的眼神。我走了过去,友好的微笑着,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举起了捧满东西的手,示意我接过,当那一颗颗饱满的东西落在我手心的同时,那个火红的身影也随着烟沙渐行渐远,消失在艳阳下。

我打开手,那是一粒粒的种子, 乡长说那是红勒米的种子,或许是他送给我的礼物。不过后来,我没有选择带走那些种子,而是将它种在了沙漠天际交接的地方,愿这种花在沙漠中娇艳的红着,就像那个身影一样,芬芳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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