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耳朵有点聋,和她说话要大声的说,她才能听得到,而外婆给我留在心里的只有模糊的记忆,因为她离开我们已经有四十多年了,在我心里留下最深刻的是外婆给我做的千层底的布鞋和儿歌。
因为家里兄弟姐妹多,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要穿一双买的解放鞋(胶鞋)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我们的鞋子都是外婆用碎步和旧衣服用米汤把布粘湿晒干,使布变硬了再用剪刀剪出鞋底的样子,叠起一层层,一针一线的扎出来的。
做一双鞋要好长时间,从鞋底到鞋面要一二个月,因为白天还要干其他的活,只有闲下来的时候才去纳鞋底。
因为鞋底很厚,外婆需要戴着一个顶针(铁圈)在中指上,才能够把针穿过厚厚的鞋底。
鞋底的针线疏密长短很均匀,无论是横着看还是竖着看,斜着看都很整齐。
有时候纳鞋底时针会滑过顶针,把手扎出血,可是外婆从来没有半途而废,还是把鞋子完成了。
那个时候最开心的就是穿上外婆做的新鞋子和过年才能穿到的新衣服。
外婆也没有读过书,一双裹的小小的脚尖尖的,脚背的骨头完全变形了,几个脚趾头都是黏在一起的。
外婆说女人五六岁就开始裹脚了,脚要裹的在量米的竹筒里转一圈才是合格的。
如果女孩因为痛不裹脚会被打的,还不给吃饭。那个时候不裹脚的女人嫁不出去,裹脚的女人代表父母有教养的,不裹脚别人会看不起,那时候的女人以小脚为美。
难怪长大后常听到“坐轿的脚大,抬轿的都低色(没面子)”的话,所以女人都要裹脚。
但是裹脚的女人走路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因为脚被裹得变形了,都没有脚掌了,只剩下脚跟走路都不受力,所以那时候的女人不干粗活农活,也不出远门。
虽然新中国成立了,不用再裹脚了,但是交通还不方便,出门完全要靠步行。
外婆出门一趟很不容易,要走三十多里路,才到我家,大概要走半天左右。
外婆偶尔也来我们家住一段时间,在我们家闲的时候把自己带来的苎麻拧成线,搓成做鞋用的线和缝衣服被子用的线,粗细不一样的。
刚拧出来的线是黄黄的,还要用稻草灰泡过的水去煮,用棒槌去槌,经过洗煮几次的线才能变白。
也只有用稻草灰煮过的线才会变软,然后需要用黑线的话,就用黑色染料染黑。
心里还留下的有外婆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儿歌,那个时候只会跟着唱,不明白歌词的意思,到现在想起来那些歌其实都是预言。
那些儿歌唱的也是当时物质匮乏时,没有钱的人内心的安慰和盼望。儿歌唱的是:
“天上星星一箩箩,别人笑我冒老婆,你等过几年来看我,我带着儿子去看外婆。”
“天上星星一甲甲(个个),别人笑我冒饭掐(吃),你等过几年来看我,白米饭我都不爱掐(吃)”。
“天上星星拉拉稀(很少),别人笑我穿烂衣,你等过几年来看我,绫罗绸缎当蓑衣。”
“天上星星一排排,别人笑我穿烂嚡(鞋),等过几年来看我,我皮嚡(鞋)当草嚡(鞋)。”
时间真的没过多久,从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就改革开放了,改革开放后的物质就日渐丰富了。
想吃什么可以随便买,想穿什么也可以随便买。买布不再用布票,买吃的不再要粮票。
胶鞋皮鞋到处都是,不再只是逢年过节才能穿新衣新鞋子了,千层底的布鞋现在都成为古董了。
经济富有了,那些当年成分不好的地主富农子弟,有些有经济头脑的,没有老婆的,在改革中富裕起来了,都是先生孩子后打结婚证。
尤其到现在未婚先孕的到处都是,外婆没有读过书,这些歌她是从哪里学来的?
为什么这些几年后、十几二十年后的事情会在民间提前说出来?这能不是值得我们思考的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