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花开。
我走在洒满阳光的小路上,想起远在故乡的老父亲。
我的父亲是位农民,与黄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农民。他上过私塾,能打算盘,会写文章。但父亲终其一生没走出我们的小村庄,没走出生养我们的黄土地。
那年我上师范,离家很远。在校时间长了,想家,想家的日子,很孤独,很寂寞,很无奈。特别阴雨天时,尤为倍切。父亲隔三差五的给我写信,嘱我不要想家,安心在校好好学习。父亲的信,是一行行行楷工整的字,散发着鸵鸟牌纯蓝墨水的清香。我喜欢父亲的信,隽秀的字体,整齐的字行,意味深长的语句。
每当我展开父亲的信时,我的心就飞到了故乡,想一步跨进家门槛。父亲的信,给了我温暖,给了我阳光,给了我信心,给了我力量。在我求学的日子里,父亲的信,能让我静心听课、读书、写日记。 日子在光阴里流淌、逝去。父亲的信,伴我三年师范生活。
我上初三那年,家境不好。我和同村的小伙伴住在破旧的食品厂里,四周是矮屋、荒草,时时散发着恶臭。我们身居其中,每天啃着从家里带来的杂面馍,没有开水,就喝点儿压水井中的凉水冲咽。
有一天,天昏暗起来,刮起大风,下起大雨。雨水很猛,白茫茫的,看不清四周。我带的干粮吃完了,心想,狂风暴雨天,父亲肯定不会来。我在食品厂门旁犹豫着,一个披着白色塑料布的人闪过来。啊,是父亲给我送饭来了。
父亲不会骑自行车,他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一路的风雨,模糊了他的脸庞;淋湿了他的衣背。父亲从塑料兜里拿出一兜母亲做的馍,还有一瓶咸豆。
风还在刮,雨还在下。 风雨中的父亲,定格在我的记忆里,时时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家姐妹兄弟五个,我们兄弟仨上学,大哥上完高中,上了职专,二哥和我上了师范。父母不会做生意,只能靠劳力养家糊口。三十多年前,父亲和母亲到柳河镇“拉脚”。 后来听说是用架子车拉很沉很重的水泥板。那时候,不知道父母啥时候出得门,离得家。我和二姐经常坐在家门口,等父母早早地回来。
我家那时没有院墙,出门就是一条东西大路,路的南面是片坟头岗子。那时我六七岁,胆小,怕有鬼跑出来,吃了我。天黑了,父亲和母亲还没回来。我和二姐躲在里屋,用被子裹住头,坐在床上,不敢动。
黑天里,伸手不见五指,外面有汪汪地狗叫,有窸窸窣窣地声响。我吓得出一身冷汗,不敢露脸,不敢向外看。只有父亲大喊我们的名字,我们才欢喜无比地扑向父母。
有时父亲和母亲回来早,我们远远地望见父亲和母亲拉着板车,我和二姐拔腿迎着父母跑去,跑是温馨,是快乐,是金钱难买的幸福。
我们依偎在母亲的身旁,母亲的长发,天蓝的头巾,满脸的笑容;父亲双手扶着车把,眯着眼,母亲会随即从白布袋掏出几个又大又白的卷样子(白馍)。我和二姐咬着,大口大口的吃着。欢快的小狗尾随着父亲和母亲,走进我们的家门。
至今回老家,我都会兜一兜家乡的白面馍,嗅它的香 ,咬它的感觉,品味童年的味道。
后来,父亲跟随村里人外出打工。父亲干的是掏力的活,拎泥兜子、搬砖、扛水泥、挖地基。有次母亲给我们讲,父亲一次挖地基,塌方,埋在下面。好在父亲命大,出来之后,没什么大碍。
我九四年毕业,参加工作。我在太清的四年,吃住在校,认真备课、上课、批改作业,搞文艺演出。我整天忙得不亦乐乎,学生和我也合得来。每逢过节,送苹果和烙馍的都有。太清离蒋营较远,有些回民的孩子和我吃住在一起。父亲不再写信,经常给我打电话。父亲在电话里经常提醒我,“要好好教”,“当当事事地干”。 父亲的话虽少,但我时时记起,不敢在工作中有丝毫地粗心大意。
有一年春上,父亲把老屋拆掉,重新再盖。那时,学校刚开学,事情较多。父亲不让我们知道家里建房子,恐耽误我们上班。母亲后来告诉我和二哥,父亲在盖房子时晕倒在地上。父亲不让母亲告诉我们,恐怕我们分心。我每想起此事,心里揪心地疼,想象父亲晕倒时的情景,心里有控制不住地难过,愧疚好长时间,至今想起来心还隐隐地痛。
父亲一辈子不善言谈,与人为善,性格开朗。他老人家时时想着儿女们,让他们幸福,让他们快乐。
又是一个春花烂漫的春天,来了。
今天,儿子想您了!明天我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