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养儿为防老。
天空飘着雪,北风刺骨。大冬天的雀儿都躲在窝里取暖。,街上行人寥寥。
二大爷红着脸吃力的踏着陪伴多年的二八自行车嘎吱嘎吱的从亲戚家回来。不为别的,小儿结婚需要钱。大儿两年前结婚钱刚还清。轮到愁小儿的。穷苦庄稼地,旱涝不保收。一年到头除去化肥,农药,剩不了钱。
小儿陪着媒婆跑遍附近几个村庄。姑娘们看了他,他也看了姑娘们。看对眼的,看不对眼的。功夫不负有心人,定下了隔壁村姑娘。
给给定钱,摆摆酒席。女方最后要求,跟哥嫂不住一个屋檐下。家里的院子要一分为二,中间拉上墙。东开门,西开门,各走一边。
二大爷看了看天,又看了看院子。西边是大儿的五间堂屋,东边并排着盖上五间堂屋正好,西门是大街,东门是小巷。往东开道门。哥俩一人一小院,还好,还好。
二大爷永远是一张深沉的红脸,不苟言笑。二大娘昨晚交待到:他爹,出去借钱的时候能不能挤出点笑容。二大爷答道,他娘,我试着挤出点笑容你看能行不。二大爷使劲的挤出点笑容逗的二大娘咯咯之笑。一边笑着一边寒碜二大爷。瞧你那熊样,结婚的时候都绷着个脸。以为是显俺不俊呢。原来就是这张脸。等小儿结了婚,咱老两口也能歇歇,不用那么忙了。
冬雪在寂静的夜悄悄的来,睡熟的乡村拥抱着父老乡亲等待着黎明的曙光。天微微亮,睡不着的二大爷早早起来,二大爷出门望着天。跳着螺旋舞的雪花亲吻着二大爷的脸。
下吧,来年的收成会好些。冬天雪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二大爷轻轻打扫着院子的雪。没有阳光的晨曦包裹着温柔的雪,如梦,如痴,如幻。
二大娘熟巧的做着早饭,馏馒头,糊玉米粥,铁锅炒菜。冬天田里无事可做,二大娘给人跑跑姻缘,说说媒。缝些千层底的布鞋给家里用。
时间如水,每时每秒都把人眼前变成记忆。二大爷对着婚后用了二十多年的老铜镜努力的挤出点笑容,信心满满。
吃完早饭,骑上老伙伴二八自行车。踏着脚底厚的雪出门借钱。去了嫁在本村的姑娘家,靠谱。去了隔壁村姑娘家,靠谱。去了隔壁村隔壁的姑娘家,靠谱。去了孩他大舅家,三姑家,靠谱。
风尘仆仆的累到夕阳西下。头发被下了一天的雪浸湿。有着落,人不慌。二大娘早早的做好了晚饭,还买上了二锅头。听见动静出来慌忙听信。二大爷道,孩她娘,这回有着落了,盖房的钱都答应借了。筹筹钱应该够了。等明年开春盖了五间新房。到明年这些时候,小儿就能结婚了。结了婚钱慢慢还,此时二大娘那心中看不见的愁随着两人的笑声开始一点一点融化。
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随着长着黑剪刀尾巴的燕子回到故乡的家,嫩绿的芽娃子爬上枝头,陪着春风儿玩耍的小草也悄悄的探出了头。开春了,二大爷张罗着各种盖新房的材料,砖啊,瓦啊,土啊,木头啊,。。
泥瓦匠们憋了个大冬天,家伙什该磨的磨,锵的锵。几天功夫,房墙蹭蹭的往上起。提灰的提灰,推砖的推砖。上梁的那天泥瓦匠按规矩吃东家的。二大娘炒了两桌子菜,怕不够,又从馆子里叫了几道。二大爷也是能喝的人。热热闹闹,熙熙嚷嚷的大家伙过了劳累的一天。醉醺醺的包工头临走时,交待这两天把房墙都用水浇一下。好抹水泥灰。
收拾好眼前的一切。睡在院里守东西的二大爷头有点晕,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夫妇两个把院里杂乱的东西整理整理,下午天色有些昏暗,春风发出呜呜的声音。二大爷把院里不平的土铲平,看着眼前的土如星星似的晃动。想起了上回去地里路过冀老头家门口念的什么上帝经文。‘’人本是尘土,仍归于尘土。‘’
天色越加昏暗,春风呜呜吹的更让人不宁。地上的蚂蚁仍不知疲倦的寻找着未来。土里翻出来的蝼蛄嘴巴一张一张露着个大门牙四处躲藏。吃饱的蚯蚓不理俗世的烦恼自顾自乐。
二大爷接上机井的水管,打开门阀,水呲的从管子里喷出来,往墙上喷去。凉凉的井水反溅过来凉凉的,暖暖的。二大爷握着水管的手抖了两抖,敦实的身子晃了晃,一点一点的倒在那最亲的泥土地上。掉在地上的水管里喷出来的水撞击在立着的几块红砖上,形成了满天的泪花。二大爷的喉咙里塞满了浓痰。眼神迷离的看着五间立起的新房。隐隐约约看到小儿结婚的情景,看到在外打工的大儿子回来时的情景,看到自己儿孙满膝的情景,看到了二大娘欢欢喜喜的样子,看到了。。。。,二大爷眼神渐渐失去光泽,瞳孔一点一点放大。嘴角慢慢露出微笑。春风呜呜的更响,满天的泪花依旧从空中荡下来。屋里的二大娘还在忙碌着做着晚饭,忙碌着希望,忙碌着生,忙碌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