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书有感,人生处处是迟到
It is a form of penance that the unpunctual have to go through for not having been ease loving enough in childhood to discover the art of living with a minimum of effort.
这是爱迟到的人必须经历的一种苦修,因为他们在童年时期没有得到足够的关爱,没有发现如何用最少的努力生活的艺术。
——Robert Lynd
昨天晚上做饭时听喜马拉雅上的名家散文,听到方方的《家有知青》时,心生感概。
他的大哥,在农村时,自学英语,日语,还读了很多人文社科书籍,恢复高考时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名牌大学,之后一路高歌。
他的二哥,三哥,也分别在下放农村后考入大学,成为在社会上有相当地位和资源的人。
不是大学教授就是企业骨干,她的家族真兴旺。这不是普通家庭。
我好奇她的父辈,应该也是有钱有知识文化的那种大家庭吧。不然,在那个年代,从哪里找英语,日语读物,从哪里找人文社科书籍,别说找,普通家庭连学的意识都没有。他的大哥,二哥,三哥再聪明,也必定得在这方面有所启蒙,不然怎么学?怎么自学?遇到问题连问都不会问。看看农民窝里差不多年龄的高加林是什么命运,看看《钟鼓楼》里薛纪跃的心声,《钟鼓楼》真好啊,它在圆润合宜的笔触下大胆地说了实话。
小时候,我以为经过那次运动,来了一个翻转,那时候有权有钱的人都受到打击变平民了。错了,阶级哪有那么容易推翻,诚然,一些人受到波及,但大部分依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甚至分毫未动,根基依旧,曾经王侯将相如今依然大富大贵,曾经手握的资源如今还在他们后辈手里。这些人不仅仅是拥有权势金钱资源,还有穷人所不及的在这个社会生存的智慧,这种智慧也可以说是家风,是这一阶级最擅长的,是比金钱资源更难摧毁的青山,能使他们在动乱挫折中保持战斗力而在合适的时机逆风翻盘。《山居杂忆》里的老太太,旧时富贵大家族,特殊受难时期也能住在有抽水马桶的楼房里,后代能够出国留学。她们懂得该低头的时候低头,和善隐忍,随机应变。文中方方的几个哥哥也是,能很快调整心境,顺势而为。薛纪跃的同学,写文章歌颂的人是他们,痛击批评的也是他们,享受的是他们,忆苦思甜的也是他们。全是他们,社会的话都让他们说了,社会的生活都让他们活了,他们在太师椅上唱红歌,他们有着优越的精神武器,在社会海洋里如鱼得水,不得不说这是一种非常讨巧的生存之道,穷人家很少有这种智慧。
《钟鼓楼》里薛纪跃说他的数十年感觉像一天一样,糊里糊涂。相比权贵阶层人生履历的扶摇直上日新月异,确实,穷人的人生是走三步退两步碌碌挣扎,相对静止。有钱人家的孩子的道路一马平川,人生目标清晰,路无迷障,一个节点一个新气象。穷人家的孩子是蚂蚁在瘴气弥漫的沼泽地里打转,迷中困锁。这些差距早已客观存在于历史长河长达数千年,本无需大惊小怪,然而,还是心中颤然,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太难了,对于穷人来说太难了,虽说也不是没有机会跨越,比如荀磊,以当之无愧的第一使人无法拒绝。但,像荀磊爸爸这样穷而正直 家风优廉的少,像荀磊这样的孩子更少,凤落草窝的概率。而且荀磊爸爸也是城市工人阶级而不是更低层的穷人阶级。那样的家庭,贫穷只是暂时的。穷的确不是可怕的,可怕的是,穷往往伴生着愚昧,暴力,狭隘和无知,单从这些泥潭中挣扎就已经耗费半生,人生处处是迟到,无轻巧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