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前半辈子被宠成了公主,他走了,后半辈子却苦成了灰姑娘》
记忆中的每个清晨,当万物都在公鸡的啼鸣声中苏醒的时候,院子里的灯总会适时驱散黎明前的最后一抹黑暗,接着会听到鸡鸭鹅那欢快扑腾的声音,仿佛那休憩了一个晚上的地方是个牢笼,翅膀硬了巴不得早些出去漫山遍野的疯跑,饿了晚了不用唤却也知道回家的路。
陈大妈家总是第一个起来的,他们家就像是大院里的闹钟,听到他们家的响动,各家各户的人都会相继的起床。
忙完早上该做的事,院子里的老人们总会搬根板凳坐在自家的门口相互间拉拉家常,谈谈闲话。
我窝在被窝里,偶尔能迷迷糊糊的听到院里飘进的陈大妈的大嗓门,等到枝头鸟儿开始叽叽喳喳唱歌的时候,我才会在奶奶作势掀我被子的情况下起床,先出门呼吸农村里特有的带着泥土芳香的空气,然后伸伸懒腰,拥抱属于我的清晨,陈大妈老是会笑我,太阳都晒屁股了,你才起床。
说来,我是很喜欢陈大妈的,她有着活泼开朗的小孩子性格,和小孩子特别能打成一片,偶尔还学小孩子撒娇。
很难想象的是陈大爷却是个沉默寡言、满脸威严的家庭妇男。不過骨子里卻都是和藹的人兒。奶奶走亲戚不在家,不用奶奶打招呼她也会把我拽到她家吃饭,每次有什么好吃的她也不忘给我们家捎一份。
陈大爷是铁路退休工人,有着可观的退休工资,所以,陈大妈家的日子比当时的所有人都要好过些,镶的是金牙,戴的是金戒指,还创了多个第一,当我们都还住在老是漏雨的瓦房的时候,她们家已经盖起了楼房,第一家买彩电,第一家买电冰箱,第一家装空调……她们也种土种田,喂鸡喂鸭,打麻将输十几块钱都要后悔半天。
钱,是人人都爱的东西,可是钱也是个害人的东西。陈大妈只有一儿一女,从小家庭宽裕本是件让人羡慕的事。可是前段时间,陈大爷腰椎间盘突出,疼得厉害,不得不去医院做手术,住了大半个月的院,花了六七万,找儿子掏医药费,儿子媳妇不但不给,还说不知道两个老人私底下存了多少钱。
为这事,陈大妈每天都寝食难安,虽说有退休工资,可是家里所有开销都是两老在承担,包括两个孙女的学费,生活费……别看家里什么也不缺了,两老平时却也都是省吃俭用。哪里能存多少钱。一说到这些,陈大妈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掉。
好在,病好了,医药费大部份是可以报销的。可是陈大妈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儿子养大了,孙子也养大了,儿子不但没给家里一分钱,还惦记着他们偷偷存了多少钱。
前些年儿子要开家具店,二话没说全额赞助,最后一分钱没有收回来;儿媳妇的哥哥出车祸借的两万块,至今也没有还。俩孙女一个上大学,一个上高中可不都还是他们给供着生活费?
心里装着这些事,有苦难言,导致觉都睡不好,经常失眠。陈大爷刚出院不久,陈大妈又住了进去。
上次我回去的时候陈大妈还是那样的精神奕奕,如今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走路还得有人扶,辗转各大医院都寻不出病根,诚然,这医院却是医不了心病啊。
明明才六十几岁,却比之我八十岁的奶奶气色还要差上一些。那藏在帽子下的银丝白得发亮,让人心疼。
如今偌大的一个和家院子,再没了往日的热闹,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不少人也都搬到了城里,只有舍不得这块故土的老人们八台大轿抬都不愿去过那关门闭户的城里生活,依然过着种种菜、唤唤鸭、打打小麻将的清闲日子。
可是老人们始终摆脱不了生老病死的命运,也都一个接一个西去。感慨于生命的脆弱,岁月的无情流逝,那刻在老人们脸上的皱纹,好比刻在我的心里,竟是那么的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