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狗瘦了,再见到他时,已经是五六年之后,瘦的脱了“人形”。
阿狗是我大学室友,本身自然不叫阿狗,刚开始阿狗还是阿林,为什么后来变了称呼?听我慢慢讲。
第一次见到阿狗的时候,沙滩裤,人字拖,加一件oversize的白t,少年白发,佝偻腰,显得瘦瘦小小的个头,对了,还缺一颗门牙,听他说是见义勇为的时候,被人一拳头锤掉的。两年相处下来,着实怀疑是被他骗了,时至今日,依然不清楚阿狗那颗牙去哪儿了。阿狗为人洒脱,自来熟,高中复读了一年,大我们一岁,说话常常老道,听的情歌也不像是我们那个年代的,做事慢慢悠悠,不像是老大爷,倒像是被教育榨成的浆糊,又劲道粘稠,又软绵绵,用他的话说“事情是急不来的,慢慢来。”于是,他成了我们寝室重修科目最多的。我们也明白对一个刚刚过完高四的人来说,大学像是让他松口气的度假区,需要好好享受。绕是如此,我依然佩服阿狗,要知道,狗哥期末考试从来都是前一天晚上才复习,第二天依然自信满满地进入考场,且大多数科目都考得不差,我们这几个提前好几天复习的人自叹不如。
刚刚说了狗哥大我们一岁,但就我们仨按年龄排了老大,老二,老三,唯独不排他,平时都叫他林总,不提年龄,怕伤了他的老心。狗哥也不介意这些,和我们相处的融洽,我和他刚刚见面的时候,硬是拉着我和他去学校后门涮了一顿。说到吃,我就更佩服狗哥了,狗哥对什么都不挑,唯独对于吃格外讲究。刚刚上大学的我们讲的是面子,穿的要体面,不能被笑话,狗哥不同了,穿什么无所谓,吃,不能省。他的生活态度是,要吃的好,吃的够,这样的生活才让人心满意足,于是他生活费的百分之八十变成了身上的肉,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变成了游戏里的道具,就这样,精神和肉体都得到了享受和升华。还别说,两年下来,他留给我的印象不再瘦瘦小小了,现在挺直了腰板,整个人看起来像堵墙,原来的白t也不再oversize了,肚子跑马赛船不在话下。
随着狗哥胖了一圈,寝室里面其余三人先先后后地都开始了大学的必修课---谈恋爱,狗哥对于这种现象不以为意,笑我们太年轻,我们嗤之以鼻。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阿林变成了阿狗。这段时间,狗哥迷上了二次元,开始“省吃俭用”,存钱换了手机,买了电脑,于是这两样东西成了他的“大老婆”“小老婆”,他不再孤独了,有了游戏和动漫,偶尔还能吃吃喝喝,生活简直不能太美好,但是有一天“变故”发生了。
这天,寝室日常聚餐,狗哥突然叫了一打啤酒,“顿顿顿”一口气喝了好几瓶,我们几个开始喝彩,鼓掌,“好好!”,要知道狗哥酒量是寝室最好的,但他很少喝酒,他常说“喝酒误事,少喝少喝。”难得今天豪气了一把,我们三个自然得助兴,谁知道我们刚刚喝完彩,狗哥突然哭了,哭的稀里哗啦,我在旁边拍着狗哥的肩膀边安慰边问,“怎么了,狗哥。”狗哥刚开始不肯说,哽咽了几句才开口道,
“兄弟,我好像破戒了,我恋爱了……我爱上了三次元的姑娘。”大伙会儿一听来兴致了,也不管狗哥有没有哭,纷纷开始打听这个人是谁,好奇究竟是谁能够打动狗哥的石头心,狗哥遮遮掩掩了半天,才说出了姑娘家的名字,是我们学院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平时很文静,不怎么说话。可就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在狗哥眼里却变得那么特别了,我们几个唯恐天下不乱,在我们的怂恿下狗哥要了人家的联系方式。于是,狗哥一个人的爱情线就这样开始蔓延了,遍布了他的整颗热忱心脏。
别看狗哥为人老道,在爱情方面却是一窍不通,于是,我们几个给他出主意,帮他想法子,一来二去,他和人家姑娘有了起色,熟络了起来,时不时的就爱和人家聊上几句。好了,脸混熟了,狗哥也开窍了,开始向这个女孩发起了攻势,早上从未有过早起的他,天天早上,天还没亮就去给人家买早餐,有个什么小节日就送礼物,清楚了女孩的例假时间,一到点就送红糖,送阿胶;听说了女孩要考研,就开始给女孩买补脑的营养品,买考研资料,陪女孩上自习室,整套服务下来周周到到,看得我们几个目瞪口呆,原来狗哥也可以这么勤快。就在我们以为狗哥爱情线顺顺利利的时候,狗哥的殷勤戛然而止了,一问怎么回事,他才苦笑道,“人家不喜欢胖子。”我们一听,多大的事儿啊,于是在我们的督促下,他开始减肥,天天跑步,让他把吃饭的钱拿出来,带他去理了发,买了几身合适的衣服,狗哥一咬牙都答应了,这一刻,我从他坚定眼神里面看出来了,他放弃了整个世界,这个世界里面全是吃吃喝喝。
好了,一个月下来,效果显著,狗哥又和姑娘恢复了往常,当然了,狗哥依然在坚持跑步。就这么持续了一年,狗哥瘦了不少,可以说身材已经非常好了,人也学会了打扮,我们认为时机差不多到了,恰逢情人节,狗哥也知道,该收网了。故事到这儿,好像也不应该有任何问题,偏偏生活这出戏往往比演的还精彩,狗哥表白前一天晚上,姑娘让人家追走了。狗哥听到消息后一天没说话,我们也不敢插嘴,到了晚上,狗哥拉我们去喝酒,我们心里明白,一口就应下了。谁知道二两黄汤还没下肚,狗哥“哇”的一声就哭了,撕心裂肺,这一次,我们谁也没安慰他,让他哭。那天晚上,谁也不记得喝了多少,只晓得我们几个迷迷糊糊商量着要去干那个半路截胡的小白脸,狗哥也同意了……
第二天我们几个醒了,宿醉后头疼得不行,但还记得昨晚商量的,我问狗哥,“还干那小子吗?”狗哥叹了口气说道,“不干了不干了……”然后倒头呼呼大睡。
后来,狗哥给我们说,“真正爱一个人就应该放手,让她幸福,咱们爷们儿有素质!拿的起放得下!”……
四年时间,白驹过隙,我们毕业了,天天起早贪黑的工作,为了生活忙着生忙着死,我开始渐渐明白了,我们从前老说累成狗,忙成狗,可是狗其实并没那么忙,那么累,它过得比我们都舒服。碰到狗哥那天,我和他喝了一晚上,说了一晚上的话,这一次他没哭,换我哭了,恍惚间,我感觉自己回到了十八九岁那年,大伙儿围着桌子胡吹海喝,谈天说地,没有痴情郎,没有苦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