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已有4年没陪爸妈在除夕夜守岁了。相对于邻居,膝下无男儿的爸妈凸显着过年那独有的落寞,一心盼着女儿、女婿早早地回家去。
初二是每年返家的日子。一大早,爸妈的电话便一遍一遍地打来,询问是否出发了,什么时候到家,反复叮嘱不着急,俩人不管谁开车都要慢些。
天很冷,车子刚刚驶进小区,就看见老爸站在楼下等待着,我说这么冷还下来干吗?老爸说,估计大姑娘回来会带很多东西,是被派下来拿东西的。
在我的记忆里,老爸不曾牵过我的手,不曾抱过我,就更别说亲过我了。老爸和我之间很少有交流,也从来没有过什么促膝长谈,甚至超过半个小时的单独相处,都会让我们觉得不自在。
妈妈早已掐着时间,做了一桌子的好吃的。“吃饭,吃饭,快点儿吃饭啊!”老爸像孩子一样边拍手边唱着。妈妈狠狠地瞪了老爸一眼,说:“能不能有点儿正事儿。”
老爸如此着急吃饭,是因为他着急打麻将。客厅里,麻将桌早已支好了。
从妹妹大学毕业开始,我家的重大年节,都是在打麻将中度过的。那不单单是一桌麻将,简直就是一场惨绝人寰的战斗。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打麻将。老爸从来都是固定不动的,我没结婚时,我们娘儿四个互相替换。结婚后,老爸和大姑爷子是铁打不动的,我们娘四个两两一伙,相互替换,就这样,也经常被累得食不知味。
老爸有专门的“麻将基金”,都是崭新的一元、五元和十元票。多数时候,他在麻将桌上是没有任何多余的话的,但今年大家刚坐定,他便问:“听你妈说,你评上啥记者了?”“嗯,十佳员工。”我应了一句。“我看报纸了,那上面根本就没你啊!有王小野。”老爸追问着。“你说的那是明星记者,我是十佳员工。”我回答。“你这个不行,没有明星记者那个厉害,人家都上报纸了。”老爸说。
老爸最喜欢的就是王小野,说小野君是报社最好的记者,每次稿子都发得很大。老爸固执地认为,只要发大的就是最好的。
今年的麻将依然是昏天黑地,每当妈妈和妹妹“换班”、我和弟弟交替的时候,老爸就会说:“现在来看,最好的配备就是我、大姑爷子、大姑娘和我老姑娘,等将来,等我二姑爷子和儿媳妇来的时候,就把两个姑娘换下去,那才是最佳的组合。”说到这里的时候,老爸更是满脸笑容,仿佛看到了那个场景一般。
不要以为老爸有多爱打麻将,其实,他只和家人在年节的时候玩。他的牌技很烂,只会盯着自己的牌,经常看不到岔,还会诈和。不管输多少钱,他对外的口径都是赢。
我也是前两天偶然才想到,原来打麻将是我们一家人目前可以共处的唯一方式。
初六晚上返回长春,临走时,老爸眼睛亮亮地对我说:“今年给我们生个小外孙吧,我好从小教他打麻将……”
我想对老爸说:
我们这一代人的父亲,多半是和孩子疏于沟通的。他们上过山,下过乡,经历过社会巨变。我曾经向姥姥、妈妈和其他人许过愿望,唯独对老爸没有过任何的承诺。因为对于坚硬又见多识广的老爸来说,真的不知道能为他做些什么。
每次回家,看着老爸打麻将那个高兴劲儿,心想:以后即使出去了工作也要多陪陪他过过“麻瘾”。还有,给他生个外孙,了了老爸的一个心愿。既然“原来,前世是你”(前世情人),那就“缘来,麻将继续”(再续前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