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当许久以后我再次闻到花香的那一刻,我会想起很多人,想起奶奶,想起卖花的阿婆,想起那个有铃铛声伴随的小女孩儿。
走出闷热的地铁站,聒噪的蝉鸣声代替了轰鸣的引擎声摩擦着我躁热的内心,傍晚的风从远方吹来,也是炙热的,我伸了个懒腰,轻轻嗅了嗅鼻子,才终于捕捉到了那一抹令我愉悦的香味,地铁站前不远的地方,一位阿婆带着一个小女孩儿,正在叫卖着栀子花。
是了,仲夏,栀子花旺盛的季节。
我大概从小便与栀子花有奇妙的缘分。奶奶家门口,有一株本应与我一般大的栀子花树。说是树,其实也不尽然,充其量也只是株略微高大点的灌木罢,但奶奶总是在栀子花最茂盛的季节里,选上最大、香气最浓郁的几朵,洗净晾干,用别针串好,别在我的衬衫口袋上,在一旁小朋友羡慕的目光中,我牵着奶奶粗糙却厚实的手,伴着一路清香去上学。
花中,我是独爱栀子的。香水玫瑰固然香气傲人,可总会令人厌烦、作呕。莲、菊固然淡雅,清高,却也终不符我的心境。我也只是一个俗世之人,不过分惹人眼目,也没有跳脱五行之外的想法。也只有栀子那堪堪盈袖的香韵,才能恰好满足我幼小心灵中的一切奇异的心态,当然,包括虚荣。
只是,伴随着奶奶的衰老、我的成长和乡村的发展,奶奶屋前的那株栀子,终是早早的先去了,而我也许久没有在能站在一株栀子下,踮起脚尖轻嗅着那洁白中泛着几缕淡黄的花朵。
回忆与感概点点破碎,现实回到眼前,我走向阿婆,拣起一束栀子花放在鼻尖轻嗅,淡淡香气像是害羞得不敢出门的闺中小姑娘一缕一缕的钻入心田。
阿婆是个健谈的南方人,小女孩也很活泼开朗,买完花后,我便坐在路边的石柱上与她们攀谈。小女孩的父母外出务工,小女孩是阿婆带大的,最喜阿婆种的栀子花,傍晚常常一同出来卖花。小女孩一只手紧紧地牵着阿婆,另一只手在一旁拿着一束带着枝叶的栀子花玩耍,还一边透过栀子花洁白的花瓣,用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我笑,让人心生怜爱。恍惚间,我仿佛看见,幼时夕阳下的我牵着奶奶的手,握着一束茂盛的栀子花用半懂的吴侬软语,唱着那被我遗失在记忆远方的歌谣。
后记:我问,侬年纪这么大了,为什么还要出来卖花,答道,哎呀,侬不懂咧,今生卖花,来世漂亮。夕阳下,也不知那一老一少,是阿婆与小女孩,还是.......或许只有胸口默默无言的栀子花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