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左传》,越发佩服祁奚这个人了。
小学语文教材上曾有过祁奚举能的故事,说的是春秋时期晋国贤臣祁奚请求告老退休,晋悼公问他谁可以接替他的中军尉之职,祁奚说解狐可以,悼公问他:“解狐不是你的仇敌吗?”祁奚说:“您只问我谁可以做中军尉,没问他是不是我的仇敌。”解狐将要被任命时却死了。悼公又问祁奚谁可以胜任,祁奚这次举荐了自己的儿子祁午。悼公说:“祁午不是你的儿子吗?”祁奚回答说:“您只问我谁可以胜任,并没有问他是不是我儿子。”于是人们称赞祁奚举贤外不避仇、内不避亲。
其实,在《左传》中,这事并没完,接下来中军尉的副手羊舌职死了,晋悼公又问谁可以接替羊舌职当将佐,祁奚又举荐了羊舌职的儿子羊舌赤。《左传》上说,祁奚推荐自己的私敌,不是谄媚;安排自己的儿子,不是偏私;推举副手,不为结党。在这件事上他可以算是能举荐贤才了,一个官位,他成就了三件事——解狐得到推举,祁午得到任命,羊舌赤得到官位。
而也正是这件事,让人们看到了祁奚这人的胸怀,知道他做事才是毫无私心,全都站在国家利益上考虑。也正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才有了下面的故事。
晋悼公的儿子晋平公时期,大夫叔向(羊舌肸)受弟弟羊舌虎的牵连入狱了,大夫乐王鲋说可以替他向平公求情,但是叔向没回应。乐王鲋走后,叔向的随从就责备叔向,叔向却说一定要祁奚才能救他。叔向的家臣之长听到这话,说:“乐王鲋对国君说的话,没有不被采纳的,他要去向国君请求赦免你,你不答应。可是这是祁大夫(祁奚)都无法做到的——(这时候祁奚已经告老退休回家了)你却说一定要通过他,这是为什么呢?”叔向说:“乐王鲋只是顺从国君的人,他怎么能行?祁大夫举荐外族人不丢弃仇家,举拔族内人时不失去亲人,他难道会单单把我造漏掉吗?《诗》说:‘有正直的德行,四方的人都会扫顺他。祁大夫正是这样正直的人啊。”
叔向所想没错。尽管祁奚告老还乡了,但听到这件事后,就赶紧乘驿车赶去国都,先找到与这事有直接关系的大夫士匄,向他陈说叔向之贤:谋划而少有过错,惠顾教导别人不知道疲倦,这是国家的栋梁之臣。这样的贤臣,即使他的子孙十代有罪都要赦免,这样才能激励有能力的人为国出力。可是现在叔向却因为一点小过错连自身都保不住,这是弃国家栋梁于不顾,所以,怎能因为一个羊舌虎而损失一个国家栋梁之臣呢?然后祁奚从《诗》《书》说到鲧治水失败被放逐而儿子大禹仍被舜重用、太甲被伊尹放逐而后来依然用伊尹为相,以及管叔、蔡叔作乱被杀但作为哥哥的周公照样辅佐成王的事例,引经据典,说明一人犯罪不应牵连他人。祁奚说服了士匄,士匄就与祁奚同去见晋平公,终于赦免了叔向。可是叔向被赦后,祁奚没去见叔向就回家了。从这事上,我们再次见识到了一个一心为国的老臣是何等的正直。
当然,叔向出来后也没有去拜谢祁奚。忠臣良将就是这样,没有谁为了谁,一切都是因为彼此了解,一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
读史,就是这样,对一个伟大人物了解越多,就越是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