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大乱的各国
来到正厅，郑雪敏正在端详着墙壁上画的一幅骏马奔腾图，辽阔无边的草原上，绿野茫茫，征蹄滚滚，领头的那位年轻男子一身轻甲，纵马驰骋，身后的帔衣在风中猎猎翻飞，身前的女子依偎在他怀里，笑靥如花。男子虽然只是露出了一小块侧颜，可在远处的夕阳余晖映照下，依然是飒飒英姿，惊艳一世！
再观其余人物，寥寥几笔简单勾勒，足可见画作者对于领头那位男子暗藏的脉脉深情。
郑雪敏自幼受母亲影响，对画作颇有见地，当下不由得叹道：“这画描得可真是栩栩如生啊！一笔一墨，都仿佛倾注了如山似海的情意。”
“这是母亲生前为父亲所画的一幅图，也是父亲一直以来最喜欢的。”
郑雪敏闻声回过头来，只见穆宁珺依然是一身素白长袍，一张苍白素净的脸，只是那双曾经耀如星火，闪烁着睿智和冷静光芒的眼睛，全无半分神采。
沈烈曾在郑雪敏来之前跟她说过穆宁珺的情况，心下暗暗为她叹息，由于她有身孕，步履缓缓上前，在侍女的搀扶下微微躬身道：“见过王妃！”
穆宁珺循声扶起她，连忙道：“少夫人不用客气。沈烈是我哥哥，我还应该称你一声嫂子。”
郑雪敏温婉笑道：“一直不知道阿烈还有个妹妹，从前常常听他挂念，还以为会是个被宠大的姑娘，可是那日城楼上一见，才明白，为何他惦记你惦记了这么多年。”
本是听来难免让人有些误会的话语，穆宁珺却听得出她并没有什么妒忌和讽刺之意，况且沈烈同她说过，郑雪敏出身将门，性格豪爽，气节和胸襟自然是普通女子所不能及的了。
穆宁珺微笑回道：“嫂子实在是过奖了。城楼之事，嫂子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郑雪敏闻言又是一笑，接着道：“方才你说，这画是令先母所作，如此看来，想必妹妹的画技也是举世无双的吧！”
穆宁珺笑道：“小妹虽然得母亲亲授画技，可举世无双是万万担不起的。况且，如今双目失明，已经作不得画。”
郑雪敏意识到自己一时兴起，却戳中了她的心伤之处，满怀歉疚地低声道：“是我不好，我不该提起。”
穆宁珺和气一笑，“无妨！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嫂子不用避讳这件事。”
郑雪敏觉得她这乐观的心态十分合自己的性子，笑道：“妹妹的性子与我倒是有几分相似。我今天来找你，是先前听阿烈说你身体不太好。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寺庙里为昱儿念经超度。我想着，你在这宫里也闷了许久，要不也一起去庙里上上香，求个心安，顺便也散散心。”
穆宁珺原本很是担心郑雪敏难以承受丧子之痛，却没想到，她对生死看得倒是很开。于是欣然应允！
陇西大雪覆地，整个世界宛如白玉砌成，晶莹剔透，让人油然而生一种静谧的美好之感。
大兴城军营。
“殿下！王妃随沈夫人去了宝塔寺！”刘淇疾步走进营帐禀报道。
燕洵手中正拿着奏折，动作稍停，然后微扬嘴角，自言自语道：“嗯，让她出去散散心，倒也是件好事。”
“还有……”刘淇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燕洵蹙眉。
“雪霜姑娘在牢里自尽了！”
燕洵一愣，抬眼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今天早上刚发现的。狱卒说是服毒自尽，但是我看那样子，有点像是被人下毒谋害的。”
“下毒？”燕洵盯着刘淇，语气里满是质疑，随后默了片刻又道：“这件事情必须好好查清楚。王妃那里，暂时不要让她知道。”
“诺！”刘淇点头应道。
燕洵淡淡地“嗯”了一声，又自顾自地看起了手中的奏折，过了一会儿才忽然意识到刘淇并没有退下，他扬眉问道：“还有事吗？”
刘淇轻轻点头，躬身道：“殿下，有南梁的情报。”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些微惶恐。
如今穆宁珺已经是燕洵名义上的妻子，而之前燕洵一直派人留意南梁那边楚乔和萧策的动静，曾以为燕洵对楚乔还放不下，可是如今又对穆宁珺关怀备至，刘淇跟着燕洵的时间不长，实在是看不出他到底更在意谁。
燕洵眉头倏然皱紧，淡淡道：“呈上来！”
“诺！”刘淇应声上前，将密报交给他。
燕洵展开绵软的帛纸，细细看完一行行黑字，然后一把丢给刘淇，淡淡道：“烧了吧！”
“诺！”刘淇接下密报，正欲烧毁，燕洵又道：“传令给南梁的人，以后要密切关注南梁长公主萧玉的动静。”
“诺！”刘淇应声退下。
燕洵微微侧头看着火盆中烧得噼啪作响的帛纸，不禁陷入了沉思。
密报是关于南梁最近一件轰动全国的事情——继位仅一年的新帝萧策，驾崩了！
在大魏与大燕、大凉三国争锋相对时，南梁境内也不太平，先是蜀地蜀王谋反，萧策亲自带兵平叛，仅用三个月就摆平了叛乱。据说萧策还杀了自己的弟弟蜀王萧洛，可是回到汴京后才三个月，萧策就重病而亡了。
而大燕潜伏在南梁的密探得知，似乎萧策是被太后联合长公主萧玉下毒害死的。
孙太后并非萧策生母，萧策的生母刘皇后生下他不久就离世了，后来先梁帝立了新皇后，也就是南梁现在的孙太后，萧策便由孙太后抚养长大。先梁帝与孙太后育有一子萧洛，一女萧玉。但是论长论嫡，萧策继位都是当之无愧的。
可惜，最是无情家，萧策杀了自己的弟弟，自己也被养母所害。
南梁宣正二年（大魏兴统十九年）十月，梁帝萧策驾崩。
十一月，南梁孙太后薨逝，汴京的丧钟，长鸣七七四十九天！
十一月中旬，年仅六岁的太子，萧策长子萧桓衍继位，定次年年号康平。太傅、长公主萧玉、丞相南氏辅佐朝政。
据说这位太傅十分神秘，乃萧策密封，执掌大权，却未曾向外界透露其身份。
燕洵猜测，这个太傅十有八九是宇文玥。
宇文玥被萧玉所救，萧策又接走了楚乔，萧策多半是为了楚乔，才将宇文玥任命为太傅，否则，只怕宇文玥就成了他姐夫，长公主萧玉的驸马爷了！
也许就是因此，萧策才得罪了萧玉，落得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而与此同时，东边临海的富国怀宋，内部也是乱成一团，十九岁的少年皇帝重病，长公主纳兰红叶垂帘，代为执政。晋王联合朝臣多次上书请求太医院公布皇帝病情，却屡屡被玄墨王爷和纳兰红叶挡下。
说起玄墨，燕洵这才想起，好像已经许久没有收到他的来信了。
思虑许久，燕洵沉声唤道：“风珉！”
在帐内静立许久的风珉上前道：“殿下有何吩咐？”
燕洵问道：“与怀宋通商之事可还顺利？”
“回禀殿下，一切顺利。”
燕洵淡淡“嗯”了一声，又问：“负责凉州那边的军队现在怎么样了？”
“殿下，凉州已经稳定下来了！现在薛将军派了一千人回来复命！估计明天就会从小灵山一带返回安州。”
“怀宋与南梁边境可安定？”
“回殿下，怀宋与南梁现在都忙着稳定内部，边境没有什么消息。”风珉十分肯定地回道。
燕洵却并不放心，起身来到了帐内悬挂的那张巨幅地图前，那是包含了大燕、大魏、怀宋、南梁四国的地图。
如今大凉已经纳入大燕的版图。大魏一半的领土都被大燕侵占了，持续了许久的大魏朝堂内斗反而停止了下来。因为，他们现在才发现，自己人再斗下去，就要被燕洵给一锅端了！
燕洵凝视着地图上的四国，皱眉深思。
等到年关一过，寒冬退去，燕军就要开始发兵攻入长安。先前在离开汾州的时候，燕洵已经派刚刚归降的何耀带兵镇守汾州边境，让何耀、全方务必派人打探清楚大魏现在的潼关、函谷关一带的地形，为之后的进攻做准备。
潼关、函谷关都是占据天险要塞，易守难攻。如今泾州已经拿下，虽然可以从泾州进入关中平原，直取长安，但是函谷关也极为要紧。若是元彻从函谷关挥兵北上，夺得汾州，那么就算大燕拿下长安，北部的各州也会陷入险境，到时候大魏余孽在北部残留太多，他还得花更长的时间去稳定内部。
但是大燕国库本就空虚，经不起内耗了。要是南梁太傅真的是宇文玥，那么很有可能他会从南梁发兵北上，到时候大燕才是内外交困。
燕洵长长地低叹了一口气，看来，必须得想一个万全之策，把大魏的势力一举歼灭。
古井无波的凤目犹如深夜里泛光的狼眸，死死地盯着地图上潼关那一带的地形，目光在蜿蜒的黄河上淡淡扫过，燕洵的双眼忽然一亮！
“陈监！”静谧的帐内响起一个冷厉的声音。
“奴才在！”陈监连忙上前应声。
“新任水衡都尉王晟可在城内？”
“这……奴才不知，奴才这就去看看！”
“传令，让他立刻来军营见本王！”
“诺！”陈监匆匆退下，几乎是小跑着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