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除夕,下起了小雨,记忆中的第一次除夕下雨。
都说现在年味越来越淡了,但甭管多淡,一家人聚在一起过年,总归是有年味的。怕就怕连人多的那种热闹也没了。桌上摆了六副碗筷,坐的人却只有四个了。空座位上的人走了,却和我们一起吃着这个年夜饭。
2015年,爷爷突发心肌梗塞,危在旦夕。
当我从学校赶回来的时候,爷爷躺在摇椅上喘着粗气,眼睛紧闭。一旁的奶奶说:“老头子,睁开眼来看看啊,孙子来了。”说着说着,奶奶就开始抹眼泪了。
“爷爷,爷爷,爷爷......”叫着叫着,我的眼泪也夺眶而出,爷爷没有像以前一样笑着回应,此刻的他,依然喘着粗气,眼睛紧闭。
人就是这样,只有失去的时候才会想起。我努力得拼凑,想拼凑出我和爷爷之间的点点回忆,用尽全身力气,才发现看到的只是一片模糊。
在那个夏蚊成雷的午夜,一张肉嘟嘟的小嘴啃着那块快比他脸还要大的西瓜,他就这样安逸地啃着,脸上笑开了花,那嗡嗡响的蚊子都被老人手中的蒲扇扇走了。老人脸上也笑开了花,因为他心里比吃了西瓜还要甜。
这是我拼凑的记忆,我不知道是不是发生在我和爷爷之间的,只是觉得这场景很熟悉。或许每个农村孩子在夏夜都和自己的爷爷有过这样的经历吧,简单,快乐,记忆尤新。
现在每次回家,看向后院,就好像看到爷爷站在那里,戴着一个毛线帽,笑得那么和蔼,正如那个冬日午后。
这个画面之所以那么清晰,或许是因为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当他还在的时候,我们平淡地过着;当他不在的时候,恨不得想起之前的所有,可是,只有那么几个画面而已。
2019年初,在我准备大学第一个学期的期末考试时,偶然翻起家人的微信群,看到了奶奶去世的消息。我打电话问母亲,她说本来不打算告诉我的,知道我要考试了,不想让我分心。
我问:“要不要请假回来?”
她说:“我问过你们班主任了,大学补考很麻烦的,最好不要,不然要重修的。”
我说:“那好。”
她说:“你奶奶会理解的。”
我说:“嗯。”
那天晚上熄灯后,我哭着睡着的,任凭眼泪沾湿枕头。眼泪是咸的,我想它就这样一直流,流走我的悲伤。我知道,那个最疼我的人走了;我知道,那个小时候苦口婆心喂我吃饭的人不会再回来了;我知道,没人再会在我包里偷偷塞钱,说:“去了大学要舍得花钱,对自己好点。”
我是奶奶带大的,在学校没有给她打过电话,放假回家没和她好好说过话。她的葬礼我没去,她最喜欢的孙子没能见她最后一面。
她会理解吗?
会。
即使他的孙子是个没良心的,她还是会理解,因为她爱他,无条件的那种爱。
外面的烟花真美,可惜转瞬即逝。五彩的缤纷到最后变成一缕白灰,随风飘去。
他们走了,就像那缕白灰,随风而去。他们也留下了绚烂,他们的最美留在了那个不孝孙的心底,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