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怀瑾先生这样说:“或者是人,或者是物,或者是事,当某一时间,某一空间中,能够产生‘利用安身’的功能效果,那么它就具有‘利用安身’的价值;也就是在当用、该用、要用、可用、适用、值得用的条件下,那么对这人、或事、或物来说,就构成了价值;也就是对这人、或事、或物的利。”
讲得明白些,就是人生在世,怎能不讲利?
人类文化思想包含了政治、经济、军事,乃至人生的艺术、生活,等等,都是以求利为目的。
如果不求有利,又何必去学?
做学问也是为了求利,读书认字,不外乎是为了获得生活上的方便或是自求适意。
即使出家学道,也是为了成仙成佛,这何尝不是求利?
其实早在两千年前,孟子已经思考过了这个问题,并提出了义与利这千古一辩。
孟子来到魏国,见到魏国国君梁惠王,于是遭遇了这句问话:“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老头儿,你能为我们国家谋什么利益吗?
孟子听后,没有拍案而起,针锋相对,而是颇有风度、庄重地说:“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
意思是说,大王您何必只图目前的利益?其实只有仁义才是永恒的大利。按照孟子的说法,仁义也是利,道德也是利,这些是广义的、长远的利,是大利,不是狭义的金钱财富的利,也不只是权利的利。
可见,人们追求有用或没用的东西都是利,只不过有大利、小利之别而已。
人与人的追求不同,因此对于每个人来说,能够对自己产生“利用安身”的价值的东西也不同。
有的人求子孙满堂,得之,心满意足;
有的人求福如东海,得之,心中无憾;
有的人求无上智慧,得之,最是得意;
有的人求万事如意,得之,甚为欢喜;
有的人求名扬四海,得之,心中风光无限;
有的人求家财万贯,得之,幸福无比。
但是无沦是求喜求乐求名求财,说穿了,求的还是一个利。
世人以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渊明为淡泊名利、知足常乐、悠然处世的典范。
但他去除名利的束缚,求来的却是另一种利,这对陶渊明来说也许是一种大利,因此在面临选择时,他毅然抛弃了世人所向往的官阶财富,而选择了维护自己的人格和操守,以取得心灵的宁静,保持心中那份做人的崇高感。
像陶渊明这样求大利益而抛弃小名利的人还有很多,例如越国富可敌国的范蠡,更是在身居高位、家财万贯时毅然弃之,选择了另一种人生。
范蠡认为经商于他来说是种乐趣,在求取金钱上不该贪得无厌。
钱财乃身外之物,不过分看重它才能得到它,此中真谛非守财者所能悟出。它让人受益无穷啊!
清代徐公修有诗云:”两国甘心抛相印,五湖浪迹泛扁舟,铸金故主空摹象,凤举鸿冥不可留。”
可范蠡真的是不求利吗?范蠡离开越国前曾给越国大夫文种写了封信,大意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共患难,不可与共乐。子何不去?’
据《史记 越王勾践世家》记述,文种不听范蠡忠告,后遭勾践猜忌,伏剑自尽。同为越国重臣,一功成身退而生,一身在高位而死。这让我们看出范蠡是如何保全自己,这不也是一种利吗?生命,难道不是人生的大利?
“盛名之下,其实难久;人不知止,其祸必生。”
“人的一念之差,往往决定着一生的生死祸福。若为贪念所系,不加约束,祸发之日再想收手,就为时己晚了。”
“官高招怨,财多招忌,这都是惹祸的根苗。人贫我富,人无我有,若只取不施,为富不仁,钱财再多也无益,不如放弃!”
“穷富之别,在乎心也。只要有心,钱财取之何难?”
其实纵观人的一生,人们都在围绕着利这个圆点,不停地做着圆周运动,追求的东西太多了,这个圆就大一些,人也就跑得累一些;
追求的东西少,圆就小一些,自会轻松不少,但无论如何,这个圆总是存在。
难怪司马迁在自己的巨著中叹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他这一叹,固有对世人追逐现实名利的无奈,却也说明了人生天地间,利用安身的道理。
——《南怀瑾的32堂国学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