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结局,我选定了自己要走的路,也就是未来的必经之路。我循路而前,满怀喜悦,也许是满怀痛苦。我的未来,它究竟是最小化,还是最大化?
《你一生的故事》讲述外星人突然来到地球,没有什么具体目的,只是来观察人类。外星人,长得像一个大圆桶,在桶的一圈长了七条腿,人类就给这个外星人起名叫 “七肢桶”。
书中的主人公“我”,被邀请与外星人对话。在学习外星人的语言过程中,“我”学会了外星人的语言,也拥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我”的丈夫会离开,和别的女人幸福生活;“我”的女儿会在25岁登山时身亡。面对悲惨的结局,“我”将如何选择?是刻意回避试图改变结局,还是听之任之,让一切顺其自然的发生。
第一次拜读特德·姜的科幻作品,没有想象中的枯燥晦涩,反而是一次脑洞大开的奇妙阅读之旅。
《你一生的故事》采用双线索叙述,每次写外星人出现之前,会写“我”的回忆,关于女儿的点点滴滴。这些回忆不是按照时间顺序来写,而是跳跃的,十二岁、二十五岁、五岁、刚出生……这些回忆的片段之间没有任何关联。
特德·姜为什么会这么写呢?
原来在外星人的世界里,时间是非线性的。而人类的时间是线性的。何谓线性时间与非线性时间?
线性时间是指时间的流逝是有一个方向的。我们人类生活在一个线性时间的时空里。我们的思维模式,也是依赖于线性时间的底层逻辑,有因果关系。比如,先有春种才会有秋收。
那非线性时间,顾名思义和线性时间是相反的,是没有因果关系。七肢桶就生活在非线性时空里,事件之间没有前后顺序,都是并列关系。
特德·姜在《你一生的故事中》描述出了我们几乎理解不了的,生活在非线性时间的外星人的语言模式。创作灵感来源于看到一个话剧,主人公的妻子跟乳腺癌的搏斗,想描写一个人面对无法避免的结果时的态度。这个想法和他一个朋友新出生的婴儿的故事结合在一起,组成了这篇小说的核心。
七肢桶的语言和我们人类的语言模式完全不同,它的词语没有固定组合次序,可以有许多的修饰从句。比如,我们在讲一个故事时,会把这个故事中出现的人和事,按照事情发生的前后顺序交代清楚。但七肢桶会把所有和故事相关的人和事,全部罗列出来,因为它们是非线性时空,没有时间上的前后区别。
语言习惯上的改变会带来思维习惯的改变。特德·姜没有交代“我”学会了七肢桶的语言后,为什么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只是有一天突然发现,“我”的思维不是通过内心的声音来表达,而是凭着心灵的眼睛看到七肢桶的语言符号,类似象征宇宙的几何图案。“我”进入了某种冥想状态,前因后果不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交织在一起,没有排列顺序,没有思维组成,没有优先权,所有想法都具有相同次序。
特德·姜认为我们人类与七肢桶之间的关系并不一定是对抗性的,它们的收获并不一定是我们的损失,如果处理得当,双方都能够成为赢家。人类以先后顺序、因果关系来阐述一个事件的发生会引发另一个事件的发生,一个原因会导致一个结果,由此引发连锁反应,事物由过去的状态发展到未来的状态。七肢桶与人类相反,它们对于一件事情,事先便了解到事件的初始和终极阶段,能够达到目的,属于先知道“果”,先于“因”而启动。
你可能会惊讶于七肢桶的先知道目的再行动的思维方式。这里说一个寓言,有可能预先知道未来的事吗?
寓言说的是一个人站在岁月之书前,这本书按时间先后记载了过去与未来的一切事件。这个人手持放大镜,翻动记载她生平事迹的地方。这段文字详细叙述了她这一天会翻阅岁月之书,余下的时间会在一匹名叫五月魔鬼的赛马上下一百美元赌注,然后赢回二十倍。
这个人决定不按照岁月之书上的说法去做,她什么马都不赌。
难道是岁月之书出错了吗?非也。因为这个人已经预知了未来,尽管岁月之书说的非常详尽,她也可以按照自己的自由意志,选择做出任何举动。避免这种悖论产生的方法就是将岁月之书放到一个特别的地方,不给任何人借阅权。“天机不可泄露”大抵如此。
预知未来与自由意识之间是矛盾的,如果不能反抗既定的命运,就不能把预知的未来告诉别人。“预知未来的人不会奢谈未来,读过岁月之书的人不会承认自己读过它。”
最后总结一下《你一生的故事》给我们带来哪些启发:
1.思维方式不是唯一固定不变的,可以是因果关系,也可以是并列关系。
人类和七肢桶对世界的感知理解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人类的思维方式是前后连贯的意识模式,七肢桶是同步并举的意识模式,它们可以同时感知所有事件,并按照所有事件均有目的的方式来理解。这一点为我们的思维方式打开了一扇窗。
2.长期使用两种语言的人,他们的思维模式也会发生变化。
“我”在学会七肢桶的语言之前,“记忆仿佛是一截烟灰,意识的香烟连续不断燃烧着当前;学会七肢桶的语言后,有关未来的记忆好像巨大的拼图游戏的拼板,一块块拼合起来,它们并不依次而来。”
现在完全理解了,“我”对女儿的回忆为什么不是按照年龄顺序,那是因为七肢桶语言影响了“我”的记忆,我看到的是正在发生的事情,有时是十二岁发生的,有时是二十五岁发生的,如同香烟的两头都是记忆的烟灰。
3.每一个现象出现,都可以从两种截然不同的角度来阐释。
面对同样的物理现象,人类是因果角度;七肢桶是目的角度。比如:光的折射,当光以一个角度触及水,改变了路径。从因果角度解释,是因为空气和水的折射率不同,所以光改变了路径。而七肢桶认为光改变路径,是为了最大限度减少它抵达目的地所耗费的时间。人类按照先后顺序感知事件,将各个事件之间的关系理解为因与果。七肢桶同时感知所有事件,按照所有事件均有目的的方式来理解,有最小目的和最大目的。
4.如果提前知道了结局,还有必要开始吗?
提前知道结局的人生,该如何度过,是从容面对,还是选择回避。当一切都变得透明可知的时候,多数人会选择接受好的安排,逃离糟糕的结果。
特德·姜选择让“我”勇敢面对人生的悲剧。即便知道爱人日后会有外遇,还是会接受他的求婚;明知道女儿会在25岁意外身故,还是会应爱人要求结婚生下女儿。
“我”以自由意志迎接每一个可以预测的未来。有喜悦有悲伤,令人感动。女儿的到来给“我”带来做母亲最大的快乐,尽管短暂,也是一生抹不去的美好记忆。“你的声音啊,是我所能想象出的最美妙的声音,使我觉得自己仿佛是一眼喷泉,一口甘泉,是幸福之源。一想到你忘情的笑声,我的心脏便会幸福得收缩起来。”
读完《你一生的故事》,我突然不那么害怕不确定的未来。人生就是一个体验的过程,无论什么样的结局,拥有积极心态,临危不惧,让该来的来,勇敢面对。“繁华中自律,低谷中自励,落魄中自愈。你的未来将会来到你面前,像只小狗一样躺在你脚边,无论你是什么样,它都会理解你,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