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没忘记 可谁也不轻易提起 特别的你留下了别样的记忆 我们的青春你从未缺席
全年级都知道,超级学霸的一班,有个疯疯张张的女生,叫吴美娟,全校最后一名!
择优录取的一班怎么会混入这等“奇葩”!任课老师提起她,梁校长就无奈摇着头。
这得从吴美娟的奶奶说起。
吴美娟的父母离异后,把年幼她丢给奶奶,十几年了无踪迹。她从小就是奶奶的尾巴,在校门外旁的菜市场,今天吆喝豆角,明天甩卖辣椒。
奶奶不知从市场那个菜贩嘴里,听到确凿传闻:进了一中,再进了一班,那就是进了大学!老人家想出一个办法,天天往住在市场旁梁校长家送菜,今天白菜,明天南瓜。为难的梁校长,都动了搬家的想法。
“校长,这娟子也可以算是没爸妈了,我也陪不了她几年,你就当可怜她吧!”老人家舐犊情深,老泪纵横,苦苦哀求。
最终吴美娟,按照扶持特困孤儿的政策,免试进了一中,梁校长索性好事做到底,把她放到了一班。
美娟,实在并不美,蓬蓬乱乱的头发缠成歪歪扭扭的麻花辫,终日在后屁股上拍拍打打。手缝棉布鞋,也穿成倒向一撇,尤其她肥宽的胯部,走起路散散哒哒的。
但我对她记忆深刻,是因为,她有一双热切清澈的眼睛,圆团团脸颊上还有一对浅浅含笑的酒窝。
“沈冠你说,谁把我的数学卷撕了。”
全校女生奉为“男神”的沈冠,在她的大嗓门下,就像市场里吆喝的白菜。
“真不知道。”
淡定的沈冠在她的面前也淡定不起来了。
“不问你,问谁,你不是数学课代表吗?”
她泼辣地上前抓住沈冠的衣袖,惊慌的沈冠一下躲到高大的班长韩冰的身后。
“吴美娟,我撕的,你能怎样,你别乱来,我可不客气!”韩冰还是为沈冠挺身而出了,有点男生之间生死至交,同仇敌忾的味道。
“你俩合伙的!”吴美娟一把抄起桌边扫把。
“啊——”
韩冰,沈冠几乎同时一个健步窜出教室奔向操场,一个慌不择路,一个东躲西藏,两个人全没了校草的风度潇洒,被挥着扫把的女生,穷追不舍,驻足观看了一校的师生。
“吴美娟,你给我停下来!”梁校长刚好从教学楼出来,也顾不得身份,喊了起来。
“不行,奶奶说了,考得再烂的试卷,我也不能撕,他们撕的!”吴美娟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委屈地解释着。
我的确见过她好多试卷都被撕了页脚,不过肯定不是她冤枉的韩冰和沈冠所为。其实她或许也是知道,可她还是会为诸如此类事件和韩冰、沈冠发生各类大战。长大后,我才明白,这只是她青春年少时,对敬仰的男生一种别人无法理解的相处方式。
她把那些被撕了页脚的四五十分试卷,通通夹在一起,午休时,一会问问前桌,一会问问学委,可大家都知道,下次考试出现同类试题,她依旧扎耳挠腮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安未末,你写得字真漂亮,送我一张呗。”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趴在我的身后,看我在字帖上临摹。
“喜欢哪张,你自己撕吧”,我没有在意,头也没抬回应她。
她却就满心欢喜。
第二天,一个红彤的苹果,躺在我的书包里。我四下环视,吴美娟,正咧着嘴冲我笑,含笑的酒窝,就像不知道何时偷偷塞进我书包的这枚苹果,圆圆的红红的。
“老师,今天咱班扫雪任务还分什么组,我不上数学课,全包了!”同学哄笑,她也和大家咯咯地开怀大笑。然后就真的走上前台角落,扛起铁锹,拖起推板往外走。
“吴美娟,回来,谁允许你去啦!”
“哈哈——”
数学翟老师,哭笑不得摸着“地中海”,同学早已笑翻成一团粥了。
往事一幕幕,被定格在很多人的青春记忆里,那个青春记忆无法缺席特别的你!
后来的故事,相隔二十年!
同学聚会的请柬送达到我办公桌,白桦林下团坐一起少年的封面,触发了我对同学和岁月的缅怀。可天南海北的欢聚中,独独少了特别的吴美娟!
她因为打工的老板没有准假,缺席了同学会。提起她的那一刻,原本热烈气氛,竟有些沉默。
“我真想和她当面说声抱歉,那时我总是和她找茬,懒的找演算纸就经常偷撕她卷子。”
一个坐在桌边,不起眼的同学支吾地说,大家想起,他就是当年吴美娟的同桌。
“咱班晚上垃圾不是被吴美娟承包倒吗,里面废品她卖了钱,都让我留作班费了。”沈冠感慨地接过话来。
华老师声音更是有点酸涩:“当年她特招进咱班,我的确不太愿意,三年也没关照过她什么。后来你们上了大学,她就一直在市场卖菜,结婚后有个儿子,每次见我,‘儿子,快叫姥姥,是你亲姥姥’,菜兜里还被她装满土豆茄子……”
为什么草莓酱甜甜的青春过往,长大后却有了柠檬茶酸酸的味道,当年不曾珍重的人,若干年后,会轻而易举地叩响你的心门,原来她一直都在,只是当年我们年少轻狂,辜负了青春的一片纯真和善意。
聚会后的两个月的某一天,吴美娟给老板送货,百里迢迢,风尘仆仆地赶来。
“都来看我的吗?是不是麻烦大家了?”
时隔二十年,她依旧当年的样子,发式都没有变,就是没有读书时那么歪扭毛燥,人黑了很多,没变的还是那浅浅含笑的酒窝。
不愧是组织委员,宋一晏召集了同城的同学,那天,第一场秋雨,淅淅沥沥冷得透着寒,可在省城的同学一个都没有缺席。
她坐立不安看着到处都是射灯壁画的套房,旋转气派的餐桌,煮红的螃蟹,鲜嫩的鲍鱼……傻傻的一直拘谨地笑。
“不麻烦大家了,我等会就得走”,她怎么也不肯住一晚,执意赶最晚一趟的火车返乡。
我们只好去KTV,陪她度过等车的时光。
“不会唱,我就知道小草!”
“吴美娟,来一个。”
“小草来一个。”
大家依旧像当年一样热情地起哄。
宋一晏居然还同时拨通北京的沈冠,大连韩冰的电话:
“呵呵,沈冠,韩冰,吴美娟和我们在一起呢,我们和她一起合唱小草,等会微信红包,要多多拿来!”
男同学们也七嘴八舌地冲着电话吵嚷着。
“吴美娟,好好唱!”韩冰依旧有班长气场。
“吴美娟,我得平反,卷子不是我俩撕的。”
沈冠,急忙趁机“昭雪”了二十年冤情!
哈——
电话内外,又是一阵地欢腾!
我和韩雪,坐在角落,看着吴美娟,就一直那样看着,她被一群男同学肩挨着肩,头碰着头围在中央。
宋一晏、侯野、赵小北轮着陪着吴美娟和她和唱,她唯一会唱,又总也不在音调上的《小草》,还故意顺着她的走音,认真而大声!每个走音,仿佛都是历历在目的时光。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从不寂寞,从不烦恼……”
三个月后,北方酷寒,大雪纷飞。
班级微信群里突然发出讣告,大致内容:
吴美娟,意外车祸,死亡!已成立同学治丧会,有事请联络,云云。
刚好午休,我要去食堂吃饭,手机一下子跌落地上。
“安老师,没事吧?”
“没事,你们先去吧。”
空荡荡的办公室,我依靠在窗前。雪,白了整个天地,微信群里开始默默点起一簇簇白色蜡烛,一个接一个的传递着悼念和哀思。
眼前依稀浮现她团团的脸,清澈的眼,还有那浅浅含笑的酒窝。
你误打误撞的走进了我们的青春,有些人,有些事,并不是风,没有世俗,无关怜悯,让我缅怀过往时,没有懊丧我们的庸俗,没有遗憾我们的真诚,你的特别,成就了一段青春的纯情,简单和透明!
那晚,我做了好长的一个梦:
“沈冠、韩冰,你俩合伙的!”
“安未末,你的字真漂亮!”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
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