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子老卞》
徐明明2018.9.02书于睢宁
久未提笔,不知怎忽的手痒起来,便想无病呻吟两三句,以讨列位看官欢心,满足我这爱慕虚荣的小心思。您可千万别见笑,诸位既然都看了,就别翻过我这篇儿了,倒不如继续看下去,听我给您讲讲咱这身边发生的事儿。
提起老卞,那可算是我见过烟火气最重的人了,为啥说老卞烟火气重呢?呵,还不是因为他是个半道出家的老厨子,天天同柴米油盐打着交道,身上自是总飘着一股浓浓的“人间烟火”味。
初至睢宁,便接手了这十几口大家子吃饭的地儿,自然与这个老厨子慢慢熟络了起来。老卞倒也和善,好相处的很,虽已年过半百,仍如孩童似得,总爱给人开些玩笑,要么藏着发票说让你去讨,要么说着“你这吃饭时间外,吃我的鸡蛋可是要是十倍奉还”的赖皮话。嘴上虽是这么说,手上却是乖乖的把票递给你。每天老卞闲下无事到办公室逛逛,倒也使每天同电脑谈情说爱的生活倒增添了几分乐趣,休息上这么几分钟,虽比不上美人相伴那般惬意,也算放松了不少。
大家总是喊着老卞老卞的,我便也跟着喊了起来,人已年过半百,我才初踏盛世,不知是否有不敬之嫌,老卞倒也未曾怪罪过,许是不在乎这些的吧。虽是老卞老卞这般的喊,有多少人知道老卞的真名,倒也不得而知。上次若不是做考勤留意一下,我也不知道卞某某究是何方神圣。但老卞就是老卞,换了称呼还能换了人不成?同茶米油盐的交道做的久了,人也会老的很快,老卞满脸的褶子与他那孩童般的性格着实有相违背。我每次下楼洗杯子的时候,总见他坐在他的小板凳上,佝偻着腰,择着即将要入锅的食材,看见人便回头笑上一笑,寒暄两句,老卞一笑起来,脸上的褶子愈发的明显了。
与老卞比起来,我感觉他才更像一只自由的鸟儿,每天早上老卞便骑着他的电动三轮车驶往人海繁华之地,虽我从未同老卞一起去买过菜,但我有时倒会想象些老卞同那些菜贩、鱼贩们的对话,“老卞,来了啊。今天的青菜不错,特地给你留了一捆新鲜的。”“老卞,你看我今天这鱼可不小啊,带一条回去尝尝?”依老卞的性格,我想他定得像是领导视察般检查着这些整齐摆置的食材到底入不入得了他那口做饭的铁锅。一想到老卞这般挑选神态,我倒也忍住捧腹哈哈大笑起来。
虽是这般认真,老卞的这口锅也难做出让这十几加大口子一致满意的上乘佳肴,要么说是咸了淡了,要么说是缺些下酒菜,要么则就是责备今天做了这么多下酒菜,怎么连壶酒都未曾备上。于此,老卞倒也从未抱怨过,默默的在下餐饭尽量的给补上这些要求。老卞总是在这“烟火气盛”之处来回穿梭着,时不时点点人头,看看又是哪个顽皮的孩子玩的久了,忘了回家吃饭。可老卞可能真的有些老了,总是忘了数自己,总是在大家都开始起身离席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吃饭,老卞吃的倒也极少,小小的碗乘上半勺米饭,漫不经心的夹上那么几口菜便充做是他的一餐饭了,他这食量着实拖了我们男性群体食量的后腿,不对!老卞肯定是提前偷吃了,厨子哪有不偷腥的呢?您说,是吧?
说起厨子偷腥,老卞倒也曾同我诉过苦水,“隔壁的厨子,这周只买了一筐鸡蛋,硬是说两筐,油也不够了,下周做饭,我可怎么交代呀!” “唉,鸡精酱油又没有了,上周那个厨子明明给你报了佐料的款,你说我这周还买不买.......”我每次听到这,倒也心寒。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无米还要承受众人抱怨。我倒几次三番想给老卞说说不平,您可知道啊,我自打小就没什么胆量,又有些些自私,不敢乱说话。我又不傻,若是因此对我仕途造成影响,这可是只赔不赚的买卖啊。谁会多管这般闲事呢。准备伸出去安慰老卞的手臂还好被我及时硬生生悬停在半空中。也只能挤出微笑同老卞讲,没事,没事。食堂款我这里还有一些,先给大家安排上,我再催一催公司给拨款。
每餐饭,又听着有人对老卞的抱怨,我总是对自己说,我可是要做大事儿的人,做大事儿的人怎么能连这些都忍受不了呢?反正这事只有我知道,其他这么多人一定不知道厨子偷腥的门道,只要我不说,一定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如此,我亦是众人眼中温良恭谦虚一位,这些事肯定不会和咱扯上边儿。
刚写到着,您瞧瞧,这是谁来了,咚咚咚的就敲着我办公室的门。嘿,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主人翁老卞啊。他双手捧着还三根还冒着热气的玉米棒子,嘴上还招呼着,“来吃,来吃,刚出锅的玉米,我这次买的玉米可甜着呢。”我忙拿起纸垫在桌上,老卞便把玉米放上去,满脸释然,像是刚打完仗一般。我心想着,老卞肯定是老了,捧上来几根玉米就累成了这个样子。我问道:“老卞都是给我的?你怎么不吃?”老卞便应:“都是给你的,我不吃,不吃。”说罢老卞就关门下楼忙活去了,我也没说什么,食物在眼前谁还管其他的呀,伸手便去抓,好嘛,老卞确实没说假话,刚出锅的,您瞧我这指尖都红了呢。
太烫了,太烫了,一会再吃吧,先忙工作,便低头拿起计算器给指尖搭好了舞台,哒哒哒的一顿乱按之后,算了算这周的食堂款还结余四百多,倒也是少有的状况。一看,原来这周是老卞负责采买,我下楼便去唤来老卞,老卞坐在他的小板凳上真的好像一幅静止的画,依旧穿着那件深蓝色的短袖,佝偻着腰,手在堆积的食材上不断的晃动。这画面虽算不上绝美,称上一句艺术品倒也不为过。老卞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钞票数了数,放在我的桌上。老卞可能是真的老了,还多给我五角钱,我又不是厨子,我怎能偷腥呢,硬是费了不少力气才将这多给的五角钱塞给他。
老卞起身走后,我才想起桌上的三根玉米,工作总是拖着时间的手,不觉间,玉米便已凉透,颗粒也没有了之前的软糯。可能就是这样吧,热的时候不愿意吃,凉了更不愿吃。我把玉米放在桌上便也不再过问。
默默收起老卞留在桌上的钞票夹在本子里,等着下一个厨子决定它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