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 棋子 (中)

“我很了解威廉,”老人接着又恢复了颤抖的声音,“他似乎不是那种不打招呼就离开的人。但话说回来,从来没有证据表明他非得这样做。不过,我认为自己是对的。尽管可能很奇怪,但这是唯一合乎逻辑的原因,不是吗?”

突然,埃米莉亚感到头晕目眩,她决定即刻转身离开。她的潜意识引导着她的双脚向前,蹒跚地走回家。我现在应该从这场梦中醒来了。她想,除非这是真的。(续上集)


---******---

我一定是疯了,疯了!第二天从清晨到下午,埃米莉亚一次又一次地想着那件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办公室的。她想尽早回家,这样她就可以再次亲眼目睹棋盘,向自己证明那是真的,她没有产生可笑的幻觉。埃米莉亚环顾了一下她的工作场所,周围的每个人看起来都是真实的… 还是她仍在梦中?但梦不会持续这么久。这是真的。她坚定地告诉自己。

一天的工作终于结束,当埃米莉亚走到家门口正准备开门的时候,她突然将手中的钥匙揣回大衣口袋,事不宜迟地转身走向那栋房子,双手一下推开了废弃房屋的大门,她决心证明自己是对的。门撞到墙上又弹了回来。埃米利亚用一只手抵住门,另一只手将几绺散乱的头发从额前拨开。她感觉到指尖的阴冷拂过她的额头,透过灰蒙蒙的尘烟,她看到昨晚她离开时下的那盘棋丝毫没有改变,那枚唯一的白方棋子“兵”在垂直空格的上方,那枚黑色的“骑士”换道在L路线的位置上。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扬,自言自语道:“这一切是真的!”

埃米莉亚慢慢地走向棋盘,将手轻抚着那枚白色棋子,当手指擦过时,棋子边缘再次出现一排雕刻的文字:

I am William J. Millen (我是威廉 J·米伦)

---******---

这年秋天似乎比往年消失得更快。黎明时的寒意是冬天即将到来的第一个迹象。空气变得凝固,满地的树叶经过践踏已成为亦灰亦黑的素色。白天越来越短,小路上孩子们的滑板车不再经过,唯有邻街的酒吧在空气中散射着霓黄色的灯光。黑夜变得越来越黑。现在,仅仅依靠手电筒微弱的光几乎看不清那条路了。

傍晚十分,埃米莉亚再次来到了那栋房子的门口,一如所料,推开门,就看见了桌上摆放的棋盘。夜色里最后的一点光在悄然殆尽。夜晚给整座屋子投下了大块阴影,直到光线隐退,一切都沉浸于黑暗之中。

埃米莉亚在这段日子里想了很久,她不想留下一个可能让她查找出那个陌生人威廉失踪原因的机会。她从桌上举起棋盘,上面堆积的灰尘在被高高托起的一瞬间,如烟雾般的云朵飞向空中,又缓缓散落在桌面上。埃米莉亚抛开了一切可能给自己带来危险的琐碎顾虑,托着棋盘迈入夜色之中。

几天过去了,棋盘依旧摆放在埃米莉亚家客厅对面的餐桌上。每天晚上,她一到家便能看到这盘棋,但那枚仅有的白色棋子和十六枚黑色棋子纹丝不动。埃米莉亚决定不再等待,她拿起她之前移动过的那枚白色棋子,正准备将它朝着黑色对手的一侧再向前推进一个方格时,她发现了这枚棋子边缘上的字变了:

如果继续下,你将会变成一枚棋子!

埃米莉亚的身体因这行字而恐惧到瘫软,一阵颤抖传遍全身。她赶忙放下棋子。正当她担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时,雕刻的文字瞬间消失。随之,又一行文字一个个赫然而起,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在用锋利的物体划过白色棋子边缘:

一旦十六枚白方棋子到位,所有人将被释放!

埃米莉亚感到自己的眼睛因瞳孔的过于放大而变得沉重不堪,此刻这一幕幕令她惊愕的画面封锁了她思想的每一个边缘,然而试图解救他们的想法正从思想边缘的缝隙处用力钻出,在埃米莉亚的脑海中不断敲击着。只有当她睡着的时候,短暂的平静感能让她暂时远离这一场噩梦。

现在,她曾经舒适的住所感觉被黑暗笼罩,房间里弥漫着阴沉、冰冷的寂静。这种沉闷给埃米莉亚带来了一种悲凉的预感。她脑子里的敲打声,不时地被远处蟋蟀的合唱打断,这让她的狂热想法正在慢慢消退……

一旦十六枚白方棋子到位,所有人将被释放!

一个可怕的声音在说话。埃米莉亚被吓得猛然醒了过来,她的心跳异常快速,胸闷头晕,感觉几近窒息。放眼望去,锋利的物体在从棋子的边缘划过,形成文字。

---******---

“……是威廉屋里的棋盘让威廉和其他人消失了!”埃米莉亚站在那位老人的家门口,竭尽全力地解释道,知道老人不会相信她所描述的所有事件,但她仍然保持着信心,希望老人不会以为她疯了。

“不可能!”老人粗率地回答,自始至终看起来完全不想理睬。

“这是真的!” 埃米莉亚双手颤抖着,无暇顾及被风吹得凌乱不堪的头发。

这一次老人抬起褶皱的眼皮带着一丝不屑,最后看了她一眼,一句话也没说,低下头垂下的眼皮完全遮住了灰蓝色浑沌的眼睛,他如释重负地把门关上了。

此刻,埃米莉亚是唯一能够证明这是事实的人。但这是一种冒险,一种她可能再也无法成为人的冒险,或者可以说她将永远被困在一个黑暗的世界里,无法移动,她将和那些人一样终身禁锢于棋子之中。

一旦十六枚白方棋子到位,所有人将被释放!

埃米莉亚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句话,现在如果她变为白方棋子后,加上威廉这枚白方棋子,还需要十四个人,她必须等待十四个人变成棋子。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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