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收到了消息,宁家一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清晨的微光还未爬上窗沿,宁泽羽提着鸟笼走出房门。
两道目光骤然聚焦在他身上。果然,若要他亲自走出去,是难以避开某些人的视线的。
举起鸟笼,宁泽羽俯视一左一右挡在他身前的两人:“老夫去后院遛八哥,两位可要同行?”
宁泽羽身形高大,因着常年练武,身上自带着一股轩昂浑厚的气魄,即使与两个十大宗派的弟子相对峙,在气势上也硬生生压了两人一头。
背上冷汗涔涔,其中一人咬牙开口:“宁宫主,十大宗派有令,您暂不能在此屋以外活动,还请不要与我们为难。”
另一人也向前一拦,捏紧的十指分明暴露了紧张。
宁泽羽眉头一拧,不动声色地往左一迈,惹得两人急急向左,意欲封锁他的去路,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老夫遛个鸟都不成?”
宁泽羽黑了脸,张嘴破口大骂十大宗派,言语之激烈,用辞之粗暴,不一会儿便从房檐上、假山石头上、池塘里都蹦出来几个人,连连挡在门口,生怕他宁泽羽一个激动就要硬闯出去。
僵持半晌,宁泽羽才“哼!”了一声,提着兴奋得呱呱乱叫的八哥一甩袖子回了屋,后脚不忘重重摔上门。
门外几个人松了口气,却不知门一关,宁泽羽揽住前厅顾盼多时的柳绵绵:“我的演技不错吧,刚看着熙儿从窗后溜出,完全没被注意到。
“夫人放宽心,有熙儿接应,阿虞便多一分安全。”
柳绵绵眉眼弯弯,睨了宁泽羽一眼,未待开口,一旁的大儿子宁承远先接了话:“爹的威名天下皆知,若是连两个看门的都唬不住,也实在说不过去。”
宁泽羽瞪了大儿子一眼,他的这些个儿女,怎么一个个都跟他对着干,就不能让他在娘子面前得意下么!
回头看着自小便少年老成的宁晖,心里刚觉着唯有这个二儿子稍微省心些,没想到宁晖直接开口纠正道:“若是这点计谋都不能成,娘当初‘看人只看脸才瞧上爹’的传言,可不就落实了么。”
宁泽羽的脸再一次黑了。
......
天刚蒙蒙亮,十几个茶农成队,踩着湿漉漉的泥地排过山门。
于小星紧了紧背上的茶篓,左顾右盼,神色里掩饰不住兴奋:“昨晚下雨,我还担心着今儿采不了茶了,没想到天一亮,这雨也停了,新芽估摸也发了不少,阿姐,我们运气真好!”
话音刚落,蹦蹦跳跳转了个圈,不想“哎哟~”一声,与盘查山门的人撞了个正着,于小星捂着脑袋蹲下来。
一旁的于小婉连忙拉住差点坐在地上的弟弟,一边对那人连声道歉:“这位大哥,是民女没能看好小弟,冲撞了您,实在对不住,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宽恕小民无理......”
于小星撞的,正是十大宗派之一地星宫的弟子,元鸿。
拉开自己被蹭上污渍的衣摆,元鸿皱了皱眉,刚想出口责问这不长眼的小茶农,抬眼先看到了于小婉。
一身采茶的粗布衣裳,头发随意扎成辫,脸蛋干干净净,一看就是个普通农家的女儿。
可偏生一双乌黑水眸,竟生得波光潋滟、明媚动人,此刻这双眼睛就那么无比真诚地望着他,元鸿一愣,火气瞬间消了大半。
他咳嗽了一声开口道:“不妨事,两位可是跟随于伯进山采茶的人?咦......我在这看守好几天了,之前怎么没见过你们?”
于小婉紧了紧有些慌神的于小星的手,朝元鸿甜甜一笑:“这位大哥有所不知,民女与弟弟都是于家子女。今日也是头次随阿爹上沧澜山采茶,这几日阿爹正忙,做儿女的只想学着做事,能让阿爹少操劳些也好。”
一边说着,一边把弟弟扶起来站好,又给他整整衣服。于小星站稳了身,埋头不敢再多说话,唯有抓着于小婉的手掌,仿佛落水之人抓着岸边一根稻草。
元鸿听着这番话,心想这俩人还挺孝顺,也没想再为难,刚要开口,却看见这队茶农为首的于昌慌慌忙忙地从前方折回,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跟前,连连拱手告罪:
“对不住,对不住,元鸿兄弟!我儿子年纪小不懂事,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
一边说一边瞪了于小星一眼:“杵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给人道歉!”说完又赔上了笑脸,捏着一把碎银直往元鸿手里塞:“一点小心意,还请兄弟别嫌弃。”
元鸿推脱不过,只得收下碎银,直跟于昌摆手:“于伯言重了,令郎也是无心之过,我本无意为难,你们快进山门吧,别耽误了采茶时辰。”
于昌赶紧又拉着于小星道了谢,这才带着队伍继续进山,临走之时,于小婉对元鸿感激一笑,惹得元鸿竟红了脸,如泥塑木雕,呆愣许久。
山路一弯又一弯,赶了许久路,于小星才放了于昌的手,拍拍胸长吁一口气,“吓死我了,刚刚还以为要露陷了。”
于昌也擦了一把额头的汗:“你也太不小心了,若是你的身份暴露,咱们可就前功尽弃了。”
底是愧疚,于小星道歉到:“是我兴奋过了头,撞到人引起注意,让您担心了。”说罢冲自己的“姐姐”吐吐舌头。
“多亏书钰哥哥帮我蒙混过去,书钰哥哥好厉害,完全看不出来是男扮女装......”
原来那“于小婉”正是书钰所扮,而“于小星”,不是我们的宁虞又是谁?
“小姐说的真对,公子的易容术真是出神入化,刚刚那元洪兄弟多少也是地星宫同辈里排行第二的,也没能察觉出公子有何异样。”于昌忍不住多看了书钰几眼,嘴里啧啧称奇。
书钰莞尔一笑:“承蒙夸奖,不知民女这般姿容,可入得了‘小星弟弟’的眼?”
他原本便相貌出众,虽易了容,却掩不住身上清风朗月的气质,此刻唇角上扬,眼中漾出温润神采,一边说一边牵住宁虞的手,直把宁虞羞得脑子发晕。
宁虞脸颊上红霞齐飞,心里却舍不得把手拔出来,于是就这样乖乖地,顶着一张羞红了的男孩儿的脸,被书钰牵着绕过了条条山路。
接下来一路都很畅通,到了半山腰,正好碰见跟随另一队茶农一起上山的白慕然。
白慕然与两人简单打了照面,扬起眉毛指指跟在自己身后一个戴着斗笠的人:“宁虞妹妹,你看谁来了?”
话音未落,就见那人斗笠未摘,大步走到宁虞跟前,一把将宁虞箍进怀里,“小星!我可想死你了,你不记得了吗,我是你萧三哥呀!”
宁虞刚有些愣神儿,没来得及推开,耳边低低一声“阿虞”却令她如遭电击,那是她三哥,宁容曦的声音。
把头重重埋进对方怀里,用力回抱住他的腰,宁虞声音变了哭腔:“......哥哥,萧三哥,你还好吗,你......萧伯父萧伯母他们,都还好吗?”
“别担心,我爹娘都还好,你萧大哥萧二哥也健壮得很。”
宁容曦怜爱地抚着宁虞的背脊,他的小妹阿,自小便娇养在天凤宫中,无忧无虑地长大,此次家里遇见这么大的事,她孤身在外也不知受了多少惊,担了多少怕。
兄妹俩温情一阵,宁容曦放开宁虞,擦了擦她可怜巴巴的小花脸,“白兄,此番多谢了。”
宁容曦与白慕然交情不错,不用多说白慕然已经会了意,知道他是指保护宁虞的事,摇头道:“保护接应、出谋划策,都有人做了,我倒没怎么出力。”
宁容曦这才看向书钰,压低声音郑重地拱手道:“这位想来便是书少谷主了,久闻奇元谷凭虚御风、识人心魄,没想到易容术也如此出神入化,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我家小妹这几日诸多麻烦少谷主,宁三在此多谢了。”
宁容曦这番话说得漂亮,可也亲疏立见,宁虞心里有些小小的别扭,刚想发作,却见宁容曦不等书钰回话,神使鬼差抡起一个拳头向书钰砸过去。
书钰足下轻挪,堪堪避过这一拳,可宁容曦仍不停手,反手一爪又袭向书钰的胸口,书钰只好抬掌推开,两个人就这么在宁虞和白慕然面前你来我往拆起招来。
“宁......萧兄,你这是?!”
“哥哥你在做啥!”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