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我想着羊在屋子里憋坏了,便特意备了提前熬好红薯汤一盆又一盆放好,紧接着把羊撒到院子里喝水,放风。哪知它们趁我回厨房添把火那一溜烟子的功夫,便全体从院子旁边的铁丝网底下钻出去,跑到了人家的麦地里,把才露头的麦苗儿,一口接一口,津津有味地吃进肚子里。
我本以为它们只是集体转移了地方放风,因为我坚信网被我卡得严严实实的,拿来空隙让那么大只羊钻。可是,它们确实都跑了,没影儿了,难不成还会缩骨功吗,铁丝不扎得慌吗?
我立马拿起竹竿子,飞奔到地里把它们往回赶。然而,到底它们有四条腿,我压根镇不住它们。一声怒号,一竿子甩下,它们一路向南,根本就不打算听从指挥拐弯回家。我急于拦截它们,跑得太快了,没注意到地上四处乱扔的垃圾袋,一下子被绊倒在地,生生摔了一跤,膝盖传来了轻微的疼痛感,大约是破皮了。
我顾不上伤势,一鼓作气爬起来,狂追着头也不回往前冲的羊群,终于把老羊截反了。可它们依旧不老实,又被带头跑到了旁边的林子里,这样我的棍子失去了威慑力,只能一点点让它们往回赶,一点点退出树林。
最终老羊可能是身怀六甲的缘故,身子太沉重了,也不跟我耗了,乖乖回去了。我本以为这就了了,却不然。跟回去的只是老羊那一脉的六只。另外五只有属于另一窝,平日里两派没少内斗。
它们一只在网外流连,迟迟不肯上来。我此刻已经累得直喘气,膝盖,手掌隐隐作痛。我只能先把这六只关起来,再去逮其余五只。
说实话,此刻的我已经怒气冲冲,只想竹竿子一扔,撂挑子不干了,爱去哪去哪。平日里真是白疼它们了,一个个都是反骨仔。我暗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伺候它们吃喝,还放风,呸,就该关着,老老实实坐井观天吧。
几分钟过去,它们依旧没有回来。我便拿起竿子又开始新一轮追赶。这一窝羊身轻如燕般,一路往南,我快,它们更快。还没到路口,我就停下了。因为我实在走不动了,仿佛回到了当年上体育课要考短跑的那个场景,只觉血气循环不过来,一阵眩晕。我在一边理顺气,一边暗暗观察它们的动向。这会儿他们也不跑了,在路边悠闲地吃起草来,心里铁定以为没人追赶,彻底自由了。
歇了一会儿,我换了路线,从地里另一头杀过去,在前面拦截它们。然而,我又一次高估了它们的顺从度。当我那些棍子站在它们前方,正打算把它们往回赶时,领头羊却卯足劲儿来个急拐弯,先是蹦一旁的沟边,越过我,再次跑到了我的身后。我因用力过猛,急于把领头羊制服,想先它一步越沟里把它截反,却被鞋底沙子滑倒,再一次摔倒,膝盖又被蹭了一次,幸运的是,上回是左边,这回是右边,都是轻微磨皮,不算严重损伤。
看着逃之夭夭的那群倔羊,我都要被气哭了。这样的苦头我还是长这么大才头一回吃上,不知是幸或是不幸。
还好,它们跑着跑着及时拐进了平时熟悉的路线,然后吃了几口草,慢慢地平静下来,踩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往家的方向回去了。
这一场速度的较量终于告一段落。洗手时,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满头细汗,感受着体内异常的心跳,紧接着连午饭吃着也不香了。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再也不年少了,回不去那个充满激情而不知疲倦的年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