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接到弟弟的电话,很平静的告诉我,父亲病了,要动手术了。突然就觉得心被撞了一下生生的疼。
与父亲呆一起的时间不是特别的多,我们家好像一直都有这样的传统,父亲8岁的时候奶奶就走了。农村的孩子早当家,虽然那时祖上不是太穷。曾祖遗下有四间大瓦房。多年以后我还惊讶于上世纪30年代的农村竟然有如此阔绰的青砖大瓦房,在那个山旮旯显得异常扎眼。爷爷算是民国时期的一介秀才,读了16年的私塾,落得个种地挑大粪,所幸气力还有。只是精神恍惚,尤其是奶奶早走过后,竟然不知三两个娃儿还需要他的照料,顾自去了鸭儿湖打渔。似是家与他无关一般。父亲是长子,尽管只有8岁,在二爷爷 的帮忖下,也担起了那个小家。父亲总是很怀念那一段少小当家的时光,诸如一个冬天挖了一个小屋子的树根,在奶奶走的那年的冬天,就是靠着那些树根整整烧了两个多月,所以后来见到的爷爷总是两眼迷糊,好像就是那两个月的烟熏的。小时的父亲在村里有个绰号叫癞儿,意为不好惹的刺头。因为过早的劳力,父亲打小练就一副好身板,个头不大,蛮横轻灵,这在我们长大后父亲带我们一家子回乡省亲的时候从父辈们的玩笑和赞赏中得知父亲的光荣岁月。我呢,其实与父亲呆一起的时间也很少,5岁前在省城武汉的姥姥家长大,回来后父亲看着我从大城市回来, 事事都偏爱我一些,认为我比弟弟要娇贵的多的。7岁那年,父亲到遥远的湖区做护堤,一做就是两年。我都念小学了。父亲回来了吧,母亲又到离家30多里地的学校教书,我就跟着母亲一路上到小学毕业。好不容易母亲调到父亲身边了,我初中要到100多里外的重点中学寄宿读书。所以,一直与父亲呆一起的时间是不多的,但我很早就感觉父亲对我是偏爱的,也许是他觉得和我一起的时间太少,他给我的爱就少些的原因吧。父亲在我心里一直都是高大强健的,他的传奇是在于与人打架持叉绕村追杀三圈,是三十来岁的后生在50岁的父亲面前摔跤也如落叶一样。是60岁能担100多斤的西瓜上我们家的7楼。所有的父亲在儿子的心里头都是有传奇的。
今天的电话让我猛然地意识到,父亲老了, 真的老了。父亲从来不住医院的,一来不信医院能治病,二来心疼钱。他的口头禅是医生治病不能治命。不过,今年73岁的父亲终于躺在了医院里了,我才急切的开始从记忆里搜寻父亲渐渐垂老的片段---不是么?父亲佝偻了,牙全没了,更瘦削了。真的意识到父亲的垂老,悲从心来。于是开始急切的想要快点回到父亲身边,看一看,也生长出一种强烈的责任,就像当年他照顾我们一样,想要好好的照顾他,守着他,看着他——我的已经老了的父亲。
至此,泪已经盈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