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瑶里,沿着浮梁与婺源交界的省道进入婺源。两年多前我从反方向走过一次,不过,走的有点仓促,遗漏了很多东西,这次稍微放慢了脚步。
正好是芒种季节。
沿途经过一个隶属于浮梁的小村子叫郑家山,进去看了一下。
奇怪的是郑家山村民并不姓郑,而是姓何,村里没有姓郑的。
是下面这位正在干活的妇女说的,问她为什么叫郑家山,她说她也不知道,她是从外面嫁过来的。她娘家是婺源鄣山乡古坦村。
又在郑家山的后山腰上找到了这条通往瑶里的古道,虽然不宽,但据说沿途有数座供路人歇息的石亭。当然,除郑家山外,附近婺源鄣山乡的莒莙(jujun)村和水岚村,也有通往瑶里的古道。
行至山垭处拍了一张远景照,测得的海拔高度为610米左右,并不高,但由于来往车辆很少,所以显得很荒凉。遇到几个江西老表在此停留赏景,见我独自一人,便夸赞我勇气可佳,忽感现代人肌体蜕变的厉害,勇气这词变得如此廉价。
不过你还别说,现在想起几年前独自行走平鼻岭古道的情形还是有点后怕的。我当时那有什么勇气可言,是无知罢了,无知者无畏。现在再叫我独自走一次,我真得三思而行。
这次旅行到沱川,当地客栈老板跟我说,不久前在塘窟附近古道上有人与熊打过照面,好歹没出事,但把路人吓得不轻,那次我就是从岭脚跨过婺休边界走到塘窟的。
顺路拐进石城转转。
进到村尾看了一下石城通往长溪的石板路,长度13公里,石城与长溪同为婺源两个赏秋的著名景点,在网上可以看到很多摄影爱好者鼓捣出来的秋景大片,高大茂密的枫树林环抱着村子,晨曦穿过树林和蒸腾的炊烟,显现出梦幻般的光影。片头还会添上那句煽情语:“枫叶红了的时候,我在长溪等你 ” —— 这话让涉世未深的小迷妹听了准上头。不过,这些对我的吸引力实在有限,我身边连一部单反机都没有。
我只想在深秋,像古时候身着长衫肩背包袱的孤寂行人,从石城走一次去长溪的石板路,天高云淡,大雁南飞,路边的芦荻花穗在微风中懒散的摇曳,伴着飘零的红叶显出了几分无奈和颓意,沟渠里的水没有了夏日里激情的欢唱,只剩得涓涓细流默默伴着蜿蜒的石板路渐行渐远,还有那些闻声躲避的爬行动物在吸收着深秋最后一点阳光,他们快要冬眠了……是的,那些太过煽情的美景好像与自己无关,普通的场景反而最能抚慰孤寂的心。
芒种刚过,就惦记起寒露,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由鄣山古坦一条往南小路到赋春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看有一排村妇在沟渠边洗衣,真是服了他们的下蹲功夫,换上我老胳膊老腿的,不出半个小时就定然老眼昏花,一命呜呼。
由赋春继续往南行进至珍珠山乡游山村。
游山村并没有多少老建筑,只是小溪两边的木长廊有点特色,但感觉水不太干净。
路上看到小庙,照例会进去看看。各路神仙齐聚一堂,这挺幽默。现在每走到一徽州村落,会向当地人打探这一带有无石板路、古桥、石碑、庙宇之类,是不是有点文物贩子的嫌疑。
我问佛,若世间俗人如您所愿,不逐名利,洗尽梦想,佛门圣地还能有钟声阵阵,香火袅袅乎?若不能,世尊又如何普渡众生?佛闭目含颌,笑而不语。
本准备从珍珠山乡开始,沿着婺源南部走一圈,但经许村镇走到太白镇后,发觉沿途徽州的味道转淡了,不如我事前的预估,遂停止东进,往北穿过婺源县城到了沱川。这一程也不算冤枉,要不怎么知道婺源南部大概的情况。
出清华镇后沿鄣山卧龙谷去沱川,沿路正好在建祁婺高速。没办法,取道浙岭回黟县成了唯一的选项。
路上尘土飞扬,吃了不少灰尘。
当晚在沱川住下,第二天早起,太阳还未升起就步行去了理坑。村头是水口廊桥和文笔塔,整个村子安卧于群山环抱中,一条清溪穿村而过,古朴静谧,人未至心向往之。理坑我是第二次来。
理坑是个很偏僻的山村,却自古就有崇尚读书之风,历史上,理坑共有七品以上的官宦36人,进士16人,文人学士92人,他们的著作达333部582卷之多。其中5部78卷被列入《四库全书》,理坑是一座真正意义上的书生之乡,把它誉为“山中邹鲁”、“理学渊源”并不为过。
据说,村内现存有明清古建120余幢,其中有几幢在婺源很具有代表性。老巷道四通八达,斑驳的墙面显现出它的历史沧桑感来。总体上整个村子的老建筑比较统一,徽州文化要素展示的比较充分,商业干扰不大,但又不是一潭死水,当地人的生活也一如既往地进行。
有时我会不自觉的将类似理坑这样的古村落与黟县的宏村西递作比较,宏村西递给我的直接印象就是,它像一位似曾相识的大家闺秀,我会礼节性的跟它寒暄,仿佛它与过去的脉络已经割断。就像歌里唱的:我还是我,可你已经不是当初的你。
理坑在体量上当然要小很多,但却有独特的魅力。你更能从很多细节里捕捉到前世今生的气息,你忘了自己游客的身份,对周围的一切很熟悉,很亲切,像见了邻家小妹,会不自觉地融入到当地人的生活场景里,好似一个破落的游子在山穷水复疑无路时,突然见到了魂牵梦绕的杏花村。
行至段莘见田中有招牌,这里是金庸祖籍地,遂想起安徽泾县的查济村也说是金庸的祖籍地。这种对名人祖籍地的渲染有什么意义?其实,整个中国人的历史就是一部从北方往南方不断迁徙的历史,哪里有数百年一层不变的祖籍地呢?段莘的查姓难道是从段莘当地的猿人演变过来的?
要说出生地才有意义,这里又要提到詹天佑,他已经成了婺源最大的名片,遗憾的是他出生在广东佛山南海。但在佛山,当地人却很理性,并未大张旗鼓的称詹天佑是佛山人。虽然他们更有资格这么说。
这时候心里自是会设想:要是詹天佑出生在自己的祖籍地婺源的庐坑,要是没有了在广东和美国的生活经历,中国还会有詹天佑乎?类似的还有朱熹,他出生在福建,但一般也被当成婺源人。
庐坑,詹天佑塑像立起来了,我也进村转了一下,看了村中的詹氏大祠堂。
浙岭头的同春亭一带修葺了一番,建起了公厕。
加固了护坡。从这开始算是回到黄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