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暑假的一个下午，顾幽正在家里收拾房间。因为要搬家，妈妈勒令她负责整理自己的东西。工程量实在大，她刚收好书柜，俨然有些不耐烦了，不小心碰到一个架子，一大堆资料砸了下来。

顾幽大呼倒霉，一边捡一边翻看，里面夹杂着一些没拆过的书信，应该是她上大学期间妈妈替她收起来，却忘了告诉她。

除了一些来自银行的信件，还有四封一模一样的信访，看邮戳最早的是一年前了，顾幽不知道还有谁会给自己写信，有些奇怪地拆开了。

“顾幽：

      你好，很久不联系了，我是娜娜。”

顾幽开始没想起来这是谁，忽然一个咯噔，是她呀。

娜娜曾经是顾幽最好的朋友，她们从幼儿园起就认识了。

那时，娜娜是班里最漂亮的女生了，皮肤水润白皙，眼睛像星星，披着长长的黑直发，经常穿一身白色连衣裙，在一堆花里胡哨的幼儿园小朋友里，清秀的出尘。

据说娜娜的爸爸是国内小有名气的生物学家，虽然那时顾幽还不懂什么叫生物学家，但是也知道娜娜跟他们比，是高高在上的。

那时顾幽和娜娜小板凳紧挨着，顾幽性格开朗，又是班里的“女霸王”，她总是帮娜娜，为她鞍前马后，这完全是出于她的自愿，她就是喜欢娜娜。渐渐地，娜娜也把她当成了最好的朋友。

顾幽一边脑中飞驰，一边继续读了下去。

“很久不联系，我现在几乎不能出门，也没有电话。只依稀记得你的家庭地址，把这封信夹杂在爸爸的公务信件中，也不知道你是否能收到。

我最近真的是很苦恼，但是实在不晓得与谁说。爸爸说，明年我就要满十八岁了，我应该做好准备了。可是我自己却不是很清楚，我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

顾幽沉默了，她想起了娜娜给她说的十八岁的秘密。

02

幼儿园大班的时候，班里组织了一次夜宿活动，这几乎是所有小朋友第一次离开父母。

那天晚上，老师放了一部迪士尼动画片《小美人鱼》，看完顾幽和娜娜钻进一个帐篷里，搂着说悄悄话。娜娜忽然压低声音，十分神秘地对她说：

“顾幽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哦。”

听到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顾幽因为激动和紧张而一阵战栗，忙问什么秘密。

娜娜在她耳边轻轻说：“其实我是一条美人鱼。”

她呼出的气软软甜甜，吹在顾幽耳朵上感觉痒痒的，顾幽不可思议，万分震惊，她追问：“是那种到水里就长出鱼尾巴的美人鱼吗？”

娜娜点点头，解释说：“我爸爸说我要十八岁才会有鱼尾巴，他不许我告诉任何人。这个秘密我只给你说，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啊……”

顾幽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两个人还说了什么，顾幽不太记得了。这段回忆太遥远，又太深刻，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顾幽都为了就她们两知道的秘密而兴奋不已。

“我告诉过你，爸爸说过我的妈妈是美人鱼，我在十八岁的时候也会变成美人鱼。美人鱼是最神秘的物种，他们体型优美，智商很高，既可以在水下呼吸，又可以在水上呼吸，我一直是以此为豪的。”

“可是，当爸爸带我到地下室，看妈妈曾经住过的玻璃水缸时，想到以后都要在这生活时、我却有点害怕。那个水缸看起来好冰冷，我真的一辈子住在这里吗？我总是把自己变成美人鱼当成是一件很幸运很特别的事，但是我心底深处，其实我是很讨厌水的。每天睡在浴缸里，我浑身都好冷，湿哒哒的真是不舒服，永远在这里生活，就要一直这样吗？顾幽，我很害怕，如果你收到我的信的话，不要给我回信，我怕爸爸发现，就当是我的喃喃自语吧。”

顾幽呆立半饷，好多回忆都涌了出来。

娜娜告诉她，自己从有记忆开始，就很少见到妈妈。他们家地下室里有一个很大的玻璃大水缸里，几乎全封闭，水差不多全满，只留了一小截空间，她妈妈就住在这里。她小时候曾经偷偷跑进去过，妈妈的尾巴就像电视里的美人鱼一样，金色的，但是上半身是裸体的。她拍打妈妈的玻璃，她听不见妈妈说话，只是看到妈妈嘴巴一张一合。

爸爸还说，等她到十八岁，也会变成鱼尾巴，在那之前，她必须适应水里的生活。因此爸爸经常训练她憋气，她一回家就会泡在浴缸里练习，晚上也在水里睡觉……

这些如今看来不可思议的话，在当时顾幽却是深信不疑的。她牢牢地为娜娜保守着秘密，就像肩负了重大使命，神圣又虔诚。

可是，如今已经18岁的顾幽，早已知道世界上没有圣诞老人，没有美人鱼，没有小精灵，这些话现在咀嚼出来，如此荒诞可笑。这么多年没有联系的娜娜，难不成还活在自己的童话故事里？带着疑惑，顾幽打开了第二封信。

03

“顾幽：

上封信过去两个多月了，明明是我说不需要回信，但是却还幻想能收到你的只字片语。

我越来越害怕，爸爸说这段时间让我适应一下在大水缸的生活，他让我整个白天都呆在水缸，晚上再回浴缸生活，这下我整天都在水里了。这个滋味可真难受啊。水缸里有一个小小的假山，露出一丁点水面，可以靠着休息一下。我在没有攀缘的水缸里实在是太累了，想到妈妈也整天生活在这里，忽然觉得有点悲伤。水缸外有个电视机，爸爸为我放的是海洋纪录片，我感觉我都要吐了。

另外，我在假山上居然看到半截断裂的指甲，它卡在一个缝里，那是妈妈的指甲吗？我感到不寒而栗。

这封信我是半夜爬出浴缸写的，我还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我害怕爸爸发现，这次我仍然是夹在他需要寄出的公文里，盼你收到，但是请勿回信，可是我好想见你一面，不知道是否有可能，我家在c区178栋甲101，不知道你是否能在爸爸不在家的时候来到我家窗口与我见上一面。顾幽，其实爸爸在初中的时候问过我，确定自己想变成美人鱼吗，还是想正常地上高中大学。我当时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是的，我要变成美人鱼，我想证明给你看，我不希望你觉得我欺骗你。”

顾幽一边看一边想象娜娜在一个大大的水缸里游来游去的场景，有些瘆得慌。但是看到最后一句话，顾幽忽然心剧烈地跳了起来，那件事后，她与娜娜已经很久不联系。

她跟娜娜的友谊破裂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了。

五年级时，顾幽忽然着了魔似地喜欢上隔壁班的一个男生，她依稀记得，好像叫高什么吧，长得很帅气，他的妹妹在她们班里，为了拉近跟男神的距离，她主动向妹妹靠近。妹妹长得也是很美，这美丽的人吧，向来对美丽的人有戒心，所以妹妹就对娜娜有些说不清的敌意。

为了讨好妹妹，顾幽疏远了娜娜，更是把曾经守口如瓶的秘密与之分享，换取妹妹的信任。

没想到，妹妹立刻把娜娜的秘密在全班宣传开了，大家一下子形成了奇特的小联盟，把娜娜的事当成饭后茶余的话题热烈讨论，更是有调皮的男生整天揶揄娜娜“没想到你还是美人鱼啊”“你的鱼尾巴呢”，娜娜脸色煞白，看了顾幽一眼，神色里满是不敢相信与受伤，顾幽羞的无地自容，只得把自己埋入人群中。

初中后，娜娜就转到了别的学校。

顾幽手有些颤抖，带着满满的愧疚，她拆开来第三封信。

04

“顾幽：

很久没有写信了，我每天在窗户那等，都没有看到过你的身影。或许你压根没收到信，又或许，你不愿意理会我，因为你也跟他们一样，觉得我是在骗你。其实，我现在也不那么自信了。

昨天我在爸爸的电脑里，看到了一个叫《美人鱼计划》的加密文件，我尝试了下，最后用妈妈的生日登入了。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妈妈的大量手术照片和文字记录，开始是她双腿的照片，然后双腿中缝到脚掌缝合了起来，密密麻麻的针线很是恐怖，然后是血淋淋地伤口上插入鳞片，还有鱼尾巴的钢筋结构图，把脚掌切开变形套上鱼尾的图片…

一张又一张的图片，还有每日记录，记录了妈妈的双腿改造的全过程，包括合腿，植皮，植入鳞片，人造鱼尾，脚部改造，水肺植入…我心里的疑惑到了顶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妈妈的鱼尾巴是爸爸改造而成的吗，我感觉我的信念全部崩塌了。那个我从小就以为自己与众不同的秘密，爸爸说的他从小对美人鱼的迷恋，对妈妈的欣赏，对人鱼曲线的赞美……这里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我想见到你，求求你收到信来找我。”

顾幽一时没反应过来信内的意思，她翻来覆去又看了一遍，脑中有个可怕的念头，却又不敢相信似的，难道娜娜爸爸说的变成美人鱼，是用这种方法变的吗。她连忙拆开第四封信，这封信很短。

“顾幽：

我猜你没收到我的信吧，我那天心慌意乱的，后来又看了几次爸爸的电脑，确定了妈妈的鱼尾是改造的，还看到了我自己的改造计划，明天，明天我就满18岁了，我看到爸爸这几天陆续带回大量的棉布和手术器械，我很想跑出去找你，但是有个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我的脚很长时间不能走了，我现在一直坐在轮椅上，开始爸爸说我是得了一种奇怪的骨头变形疾病，他在为我治疗，我现在知道了，这原来是改造的第一步，这样以后能更适应鱼尾的摆动。我应该出去才对吧，但是我要去哪里呢，又或许这是我们美人鱼族本来就必须经历的一步？就像破茧成蝶，凤凰涅槃一样，任何改变不都是痛苦的么？”

顾幽看完，心惊不已，她看了下日期，这封信是五个月前寄来的了。她匆匆忙忙出门，打车前往娜娜写的那个地址。一路上，顾幽反复地阅读这几封信，头脑乱哄哄。

娜娜，你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05

几乎一到娜娜家，这是一座洋房的一楼，顾幽就立刻跑到了门前，她用力拍打他家的大门，许久也没人回应，顾幽四处打转，在后门发现有个窗户没有锁。她看了看四下无人，从窗户口跳了进去。

这是个很有品位的家，墙面还挂着一家三口的照片，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这是幼儿园时候的娜娜。

顾幽在客厅找到了地下室的楼梯，她深吸一口气走了下去。昏暗的地下室，只开着一盏橘色的小灯，适应了昏暗的地下室，顾幽看到了娜娜信中写的那一幕：

整个地下室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玻璃水缸，水面看起来有些浑浊，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假山，趴在假山上，有个抱着假山露出来一角在睡觉的身影，那水面下的，是一条金灿灿、无与伦比的美丽的鱼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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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一枚纯粹又迷人的美少女，喜欢写奇奇怪怪的故事。个人公众号@甜蜜布丁控（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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