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春困秋乏夏瞌睡,还是学生真的疲惫,有好几个老师都向我反应小文上课总迷糊。我开始注意观察,发现小文上课精神的确不佳,两眼无神,如果不是夜间不睡,那就是见鬼了。
那天觉得颇有把握,准备查她上课睡觉的病因,我还用自己的老办法,先把她叫到办公室,只问一句:最近怎么样啊?然后就什么都不说了,让她自招,我保持沉默。
显然她是心虚的,讪讪地说:还好吧……当她说这句话时,我抬眼看了看她,她马上转口:就是有点儿没心学习……我再抬眼看她,她终于架不住了:老师,我说。
果如我所料,都是手机惹的祸。
学校规定手机不准进校门,否则没收或销毁。我自然不会销毁她的手机,快毕业了,还还是要还的,但要有个策略。
手机交给我了,交的时候她有点儿不甘,手有点儿缩,眼神儿似乎还在渴求我能在那一刻突然改变主意。我让她失望了,我的态度没有变化。接过她的手机轻轻的丢进了抽屉,那里躺着五六部同病相怜的家伙。
她也没数了,但她不像其他被没收手机的学生气急败坏,而是静静的站在我身后,默默地低着头。我疑惑的看着她问为什么不走,她抬起头,用担心的语气问:老师,这手机还给我吗?
“给。”我爽快地说,我早下定决心要给了,既然这样,不如给她个痛快话儿,让她吃个定心丸。
应该是这句话让她找到了勇气,她又问:老师,不没收吗?眼神中裹挟着会不会被销毁的疑问。
“你的还是你的”我能看出她早被这件事吓到了,她不是调皮捣蛋的学生,没有那些学生的心理承受力,我应该帮她把她的心扶起来。
小文像获得了我的鼓励,连站姿都比刚才直了,又试着问我:老师,手机放你这儿,那我能不能每周用一次,让我给妈妈打个电话?
“可以。”这个要求不过分。
她如释重负长长地出了口气,但眼泪随着这放松也哗哗的涌了出来,让人感觉她似乎用委屈浸泡了好久。
“老师,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呜咽着,有点儿说不下去,但我能感觉到她是对我充满感激。说实在的,这份感激我还真不敢当,我只不过觉得她是个好学生,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了,我就没必要再批评她,也谈不上好吧。我还觉得,宽容更有利于她的认错改错。“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做有你这样做的理由。”我故作镇静。
没想到我这句话引来了小文更汹涌的眼泪,她哭着对我说了拿手机的原因。
小文的家庭是再婚家庭,她随妈妈到继父家已经五年了,还有了一个小弟弟。但继父脾气不好,总是打妈妈。她记忆中的家就是争吵和打骂。虽然身在学校,但总担心妈妈在家里挨打。拿手机到学校就是想在担心妈妈时给妈妈打个电话,可能什么也帮不了妈妈,但觉得这样可以彼此安慰一些。
小文的担心我能懂,一个孩子被纠结在家暴的漩涡中,太需要爱了。
现在很多初中生已经对手机到了“机不可失”的地步,但我相信每个学生拿手机到学校自有他们认为合理的理由,或许在老师与家长看来这个理由是荒诞的。当把这种理由婉言解释以后,或许就能填平我们所谓的代沟。尤其作为老师,学生成长的教育者,不能臆想他们的理由,那种臆想出来的理由会拉大师生之间的距离的。
我想帮小文,觉得要帮她就得先帮她的家庭。孩子的不同关键在于家庭的不同。就对她说:你可以让你妈妈找我,或许我能帮上忙。小文说:我都给妈妈说了,您是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我妈妈怕你忙,怕打扰您了。
“没关系的,很多家长都会跟我打电话,学生都毕业了,我们还是朋友。”我笑着对她说。小文的眼泪又出来了,不过泪眼中闪着光。“真的,我怎么能骗可爱的你呢?”
她啼红的眼里溢出了笑意,还有满满的感激,尤其是那份信任,让我觉得可贵。
一周后,小文的妈妈打来了电话。电话中,我帮她做了情绪疏导,几次通话之后,她说她觉得自己可以自立,也能走出阴影了……但我知道这只是她意识觉悟在开始。
小文每周都要用手机给家里打一次电话,大多是在周三。后来变成两周一次,再后来她似乎把这事忘了。每当我进教室,都能看见她坐在座位上学习,那种专注,是感觉不到我从她身边走过的。
前几天报志愿,她继父要她报一中,说考不上就算了。按照小文的成绩,只能考豫北。小文不再犹豫,选择了豫北。她说她和妈妈商量了,要选择适合自己的路,后来她继父也打来电话,说要尊重孩子的选择。
在和小文交流中,我用了罗杰斯求助者中心疗法,尊重她的既成事实和理由,尊重每一个生命的生存状态,让小文感受到了我是理解她的。同时我明白,家庭是孩子生长的土壤,每一个孩子的问题都是家庭派生出来的,只有稳定家庭才能让孩子健康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