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养狗。
最初的想法,仅仅是孩子的天性。看到邻居家的拉布拉多特别微风特别神奇,也幻想自己有一只狗,能够在大晴天卧在脚边摇尾巴,黄昏时牵着散步,有一只活物摇摇摆摆地跟在身后,这种感觉很妙。
这想法停留了几个星期便走了,因为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有没有狗都一样,邻居家的狗也一样可爱。后来有一年暑假回老家,与家里的杂种犬玩的不亦乐乎,重新激起了对这种毛茸茸的生物的兴趣。这应该是人的天性,对奇妙事物强烈的占有欲。杂种犬长的有些像狼犬,短毛尖耳脖子上有一圈柔软的白毛。我试着用喂食博得它的信任,结果博得它青睐的却是我的手。大概是因为我手上有洗不掉的零食味,杂种犬每次都直奔我的手。我将手高高举起,没想到它跳了起来,拉动铁链叮叮当当的响,嘴张着,眼中是捕食的渴望,鼻子一抽一抽跟着嗅。我连忙跑上台阶,看它站在那里昂着头,不解我的离开。不一会它低下头,安静的趴在交叉的前爪上。时不时抬起头,像个孤独的孩子。
我养狗的欲望,又一次消失了。说不清是因为我长大了,对狗没了兴趣,还是因为我怕对一个小生命应负的责任。我怕我的手变为它的食物,我更怕它失望的眼神。那眼神让我进退两难,让我心疼,却不敢靠近。即使靠近,它也不会再抬起头嗅一嗅我的手掌。它只会慵懒的别过头。
后来,我再没有见过这条狗。它是条流浪狗,从尘世中来,最终还是回到了尘世。也许它比别的狗更敏感,就像人。我始终觉得,它的失踪,与我有关。
直到初中,我才再一次喜欢上了狗。每天百度好几次,最终对蝴蝶犬情有独钟。在父母耳边叨叨好几天,声称自己做梦都在惦记着。母亲先软的心,让我去看看价钱。我乐开了花,急促的呼吸着,颤抖着点进购物网站,下一刻却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安静下来。
那还是经济比较困难的时候,如此高昂的价钱,即使负担得起,良心也绝不允许我榨干父母榨干家庭,只为一只也许养不活的小狗。我再没提起这事,母亲也没有再问。也许她早就知道。
我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家庭与理智的束缚。我一直在想,如果那时我任性一些,吵着闹着买来一只小狗,生活会不会变的截然不同?可惜没有那么多如果,过去的事都是定局,就让他过去,然后创造下一个定局。
我注定养不了狗,这也是一个定局。
同样成为定局的还有我与动物的缘分。那之后,我听说巴西龟很好养,就去超市花五块钱买了一只。整齐的龟甲,回旋的条纹。我捡了块时候放在小水盆里当家,看着它进进出出,短短的四足从侧面伸出,拖动着沉重的龟壳。
这是一只安静的乌龟,经常一动不动的缩在石头后,然后在冬天,安静的死去。母亲说它是饿死的,因为它平常都不怎么吃东西,更别说冬眠时。我总觉得它是故意的,如果他在超市的水箱里一直呆着,会不会一直很健康,至少也能在同伴间安详地闭上眼。巴西龟的寿命不止十年,它却只活了一年。
从此我再也没有养过小动物。反正也养不活,看着它们一个个在我眼前倒下消失,还不如从未见过的好。好东西都是最开始才美好,时间久了,也就不以为意了。直到失去的那一刻,才知道心中那个位置,永远的空了。
作为一个女孩子,我也喜欢各种漂亮的本子。逛超市,最爱往买文具的地方跑。家里有各种各样的廉价本子,买回来就静静地躺着,等着五彩的封面渐渐褪色。于心不忍,于是庄重的翻开第一页,想要写点什么。却写的乱七八糟。好好一个本子,就这样被玷污,然后被遗忘。有时我想撕掉那丑陋的一面,却纠结于更丑陋的撕痕。买本子仅仅是为了满足欲望,满足自己的喜爱,欲望一旦实现,就会变得毫无价值。我宁愿将大部分时间花在电脑手机上,也不愿花一点时间构思一篇文章,让它在纸页中诞生。我只想有一个干干净漂漂亮亮的本子,仅仅是为了看一看,摸一摸,然后遗忘。
那些曾经被我遗忘的本子,和时光一起,停留在了路边。少了,总觉得空了。就算失去的仅仅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仅仅是我的一两笔任性的笔迹,还是不喜欢。而我此时已经没有了收集本子的习惯,智能手机电脑要比手写快得多。我的手渐渐生疏,同样远去的,还有那个曾经在下雨天紧紧抱着一摞本子的女孩。很多时候思念的,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想念,仅仅是因为习惯,习惯了那样的日子,突然改变了节奏,就像疲惫时再向书架上摸去,已经没有了那熟悉的触感了。停下手,坐起身,才知道心里空了一块,空的难受,却不知怎样弥补。没有药方,我们必须承受,也只能自己承受。
对面等车的小姑娘,拖着很大的行李箱,手里却紧紧抱着一个小小的包。找到位置坐下,她从包里拿出一封信,慢慢的展开,像观赏一件珍宝那样,仔细的阅读,仿佛对面就是那个明媚的笑容,繁星的另一端,就是时光老人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