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子迟疑了一会儿,窜下车,立马追上去:“没有旧情复燃!我和她……只是朋友关系!”
他从后面拉住她的手腕。她的手软软的,让他心头一颤。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向她解释的念头,要是搁从前,他大概早已直踩油门,扬长而去了。
海兰顿住身子,被他这突然的一抓手腕,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和她不会有复合的可能了,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小林子补充道。
“真的?”她与他两目相对,眸光闪烁。
“真的。”
“那你承认你我是男女朋友了?”
恍然间,一丝似暧昧更似预谋好的亮光从海兰的眸子里散发出来。那一刻,两人站得如此近,呼吸凝止,完全被午后炽热的温度压得喘不过气来。
男女……朋友?!
小林子怔住了。他从没想过,自己与她只见过几次面,真正的聊天也就一两次,互相之间似乎还没真正了解过,却直接来到这一步了?!单身的这些年,小林子前后被家人安排与十多位妙龄女孩相过亲,但大多数都是与妹子见过面、吃完饭便没了下文。这一次,面对相亲条件远超自己的海兰,他打从一开始便断定俩人无法走到这一步的啊……
她这突然的一问,让他措手不及呢!
看到他满脸怔愣,海兰唇瓣一抿,俏眉一皱,突然变得又气又恼。她哼一声,立马甩手,转身便离开。怎么能有这样的人?!本姑娘都拉下脸和他表白了,他连回应都没回应一下!生生要我多晾一会儿、多出糗一下子才行是吗?!
太气人了!太气人!太、气、人!
看着海兰离开的背影,正要回过神的小林子又是一愣:这、这好像不对呀!我与前任是否旧情复燃,与咱们的关系是不是男女朋友,有什么关系呢?这俩者的关系,貌似真没有直接的逻辑关系啊!怎么就能关系起来了?
海兰负气而去,瞧那模样,当真是想凭着自己的脚力走回镇上的呢。
她就这样蹬蹬蹬地向前走,走了好一段路,却始终没发现身后有人追来,不禁顿住脚步。她扭回头,却看见小林子正站在原地,目光怔怔地注视着道路的右边——玉米地之后的那片河谷。
那片河谷东西走向,把整个三里屯大沼泽与紧邻S镇中心的大盆地完全隔离开来。河谷因农业灌溉与水渠修建、阻截、分流的缘故,致使雨季里依然水量稀少、河床毕露,而河道两岸更是卵石遍布、荒草丛生。
小林子此刻注目的地方,正是数百米外的大河谷弯道处。隐约间,那处弯道传来零星的隆隆声,是机器运转的声音。
海兰屏住呼吸,那机器声越来越清晰了。隆,隆,隆,是发动机的声音,有些混杂,有摩托车的,也有越野车的,还伴随着人的尖叫声与吆喝声!
那些声音越来越近了,果然是从河谷的那头传来的。海兰的视线完全敞开,极目远眺,却因为河谷沿岸茂盛的荒草而完全够不着河谷内的东西,倒是近处与他们所在道路成垂直的河道被看得一清二楚。
那些声音越来越粗犷,好像一股奔腾的泥石流。从声音里判断,是越野车,数量应该不下十辆!渐渐地,海兰看到身前不远处的玉米树开始摇荡起来,一棵,两棵,三棵,一片,一大片,一整片!整个玉米地摇荡起来了,无风起浪,好像是被迫近的机器声给带动起来的。
终于,随着一股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七八辆改装过的越野大皮卡领着十多辆山地摩托,像一股肆虐大地的洪流,沿着凹凸不平的河道飞奔着冲玉米地而来。那些机器疯狂地轰鸣、嘶吼,像愤怒的兽群,不顾一切地破坏着沿途的一切。
那些人穿着奇装异服,或袒胸露乳,或发色斑斓,或浓妆粉抹,一边大声疾呼,一边挥舞刀棍。他们像是疯狂的野人,也像蛮荒狩猎部族,更像粗暴的飙车党,好像是冲这边而来的,好像又不是。
海兰犹疑了一下,正要扭头。下一秒,小林子已窜到她身旁,大手一揽,直押起她身子,便往回走:“我们……走!”
那一刻,他强有力的手是那么沉稳,那么霸道,似乎容不得她的半点挣扎或是半点迟疑。
海兰早已抹去自己的小性子,看着他突然变得出奇肃穆的表情,不禁紧张起来:“那、那些人,是冲着我们来的吗?”她出奇担心,从没想到在回来路上还能招致别的危险。
小林子轻点头,把她“押”回后,立马启动车子:“他们是蛇头帮的人。我与他们老大,曾有些过节……”
“蛇头帮?”自行系上安全带的海兰,皱起眉头,“就是与你们风尘帮对立的那个蛇头帮吗?”
你们?
小林子扭头看了下海兰的面孔。他脱离风尘帮已好些年了,如今鲜少人知道他曾是风尘帮的大头目之一。看样子,眼前的她是看过自己以前案底的呢。
“抱歉了。”小林子回过头,同时脚下一个猛踩。油门飙升,四驱启动,皮卡如离弦的箭,扬起一大片泥土。和着发动机隆隆的巨大声响,以及呼啸的窗边风,小林子大声地说:“真是抱歉,让你身陷险境了!”
车子剧烈颠簸,但海兰还是听清了他的话。她有些意外,但却感到莫名的高兴:“没关系!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蛇头帮的车队一下子便蹿上玉米地,一阵呼啸,把原本茂盛的玉米地蹂躏得不成样子。他们飞也似地蹿到乡道上,一路强按喇叭,轮子颠动,泥土飞扬,声势极其浩大,像群猫追赶野耗子一般,把前方的绿皮卡逼得狼狈不堪。
小林子的皮卡像野马一般狂奔。只可惜,整条泥漉乡道没有任何的岔路口,两边不是庄稼地就是河谷,根本找不到其他可以甩掉这帮疯狂飙车党的路径。
一路上,有不少坑洼处,小林子的皮卡本就是注重马力与抓地力的改装,防震并不好,而这害苦了海兰。不一会儿,海兰就被颠得浑浑噩噩的,视线变得模糊,只能凭着意识死死抓着座椅、闭着眼。
小林子看见了,不禁抽手抓了抓她的手腕。俩人掌心相贴,暖流遍及全身。他一阵紧张,她则恢复了不少的意志。
那一刻,俩人都有一种生死与共的感觉。
砰——!
突然地,一记轮胎爆炸的声响,传向田野。绿色皮卡头一扭,轱辘乱拐,砰的一声,正正撞上路边凸起的石头。下一刻,车尾一摆,车头一沉,皮卡像突然失去翅膀的飞鸟,朝着一旁20多米高的河谷直坠而下。
急速坠落的瞬间,小林子一脸惊愕,时间犹然静止。他在半空里扭过头,却看见副驾座的海兰早已双目紧闭,似是昏过去了。他们的身体早已腾空,多得安全带的帮助,才勉强固定在座椅上。但车内物品乱飞,有不少正砸人身而来。他情不自禁地伸过手、挨近身,想护住海兰的身体。
但终归,太迟了。
轰——!
一声巨响,撬动了整个河谷。远方潜伏的水鸟一飞冲天,近处游荡的水蛇惊恐乱窜,车子砸在近岸的荒草里,像坠落的哑弹,深深插入河沙。